第180章 算计永瑆(1/2)
入夏的风,自御花园的荷塘上拂过,带着一丝潮湿的暖意,吹进紫禁城幽深的宫巷。启祥宫内,窗纱轻拂,熏笼里燃着清雅的檀香,金玉妍半倚在榻上,手中随意翻着一卷《女则》,目光却并未落在字面上,而是透过半开的窗棂,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十一阿哥永瑆所居的宫殿方向。
永琪被禁足,流言缠身;永璇沉溺丹青,荒废学业;如今,挡在永珹面前的,便只剩下几位尚不算太显眼的皇子。十一阿哥永瑆,便是其中之一。
永瑆自幼聪明,诗文颇有灵气,若是悉心栽培,未必不能成器。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吝啬成性。这一点,在后宫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宫中人提起十一阿哥,总免不了摇头窃笑:“十一爷连给宫女多赏一块点心都要算计半天。”
金玉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对付永璇,是顺着他的性子,将长处变成短处;对付永瑆,则要反其道而行之——在他原有的弱点上,狠狠推一把,让“吝啬”二字,成为他永远洗刷不掉的烙印。
“素云。”金玉妍放下书卷,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冷静,“去一趟内务府,替本宫传句话。”
素云上前一步,躬身候命:“娘娘请吩咐。”
“十一阿哥那边的用度,”金玉妍缓缓道,“从这个月起,炭火减半,绸缎换成二等的,月例银嘛——就先拖一拖,不必按时发放。”
素云心中一凛,随即明白过来,忙压低声音道:“奴才明白。只是……若是十一阿哥那边闹起来,查问起来,只怕会牵扯到内务府,甚至牵连到娘娘。”
“你放心。”金玉妍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十一阿哥那个人,吝啬又好面子,宁肯自己憋着,也不肯开口向皇上伸手。他若真闹起来,本宫自有说辞。”
她顿了顿,又道:“你只需叮嘱内务府的人,做得干净些,别留下太明显的把柄。理由嘛——就说近来宫中修葺殿宇,开支紧张,各宫都要省一省,十一阿哥素来节俭,想来也不会在意。”
素云暗暗佩服,嘴上却恭敬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内务府接到“口谕”后,总管太监先是犹豫了片刻。十一阿哥虽非最得宠的皇子,却也是龙种,随意克扣用度,一旦出事,他这个总管担不起责任。可传话的人是嘉贵妃身边的素云,背后的意味,他又岂会不知?
权衡再三,总管太监还是咬了咬牙,吩咐下去:“十一阿哥那边的炭火,减半送;绸缎挑二等的;月例银……先押后几日再说。”
“总管,这要是被十一阿哥知道了,怕是要闹起来。”手下的小太监有些不安。
“闹什么?”总管太监冷笑一声,“如今谁不知道嘉贵妃娘娘圣眷正浓?再说,就十一阿哥那性子,能忍就忍了。真要闹,也轮不到你我出头。”
吩咐既下,永瑆宫中的用度,便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缩减。
几日后,永瑆所居的宫苑里,果然开始出现了“捉襟见肘”的景象。
这日傍晚,天刚擦黑,殿内便有些凉意。宫女端上晚膳时,永瑆缩了缩脖子,忍不住皱眉:“怎么殿里这么冷?炭火呢?”
宫女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十一阿哥,炭火……这个月只送来了一半。内务府说是宫里近来修葺殿宇,用度紧张,让各宫都省着些。”
“只送了一半?”永瑆瞪大了眼,脸上满是心疼,“这怎么够用?再过几日,天气更凉,岂不是要冻着?”
他本就怕冷,往年这个时候,殿内早已炭盆林立,暖烘烘的一片。如今却只在角落里放着一只小小的炭盆,火也不旺,烧得有气无力。
“绸缎也换成了次品。”另一名宫女见他面色不虞,连忙补充道,“前几日送来的新料子,颜色暗沉,手感也粗糙,根本比不上之前的。”
永瑆一听,更是心疼得直抽气:“次品?内务府那些人是怎么做事的?拿次品糊弄本阿哥?”
他性子吝啬,最见不得浪费,可同样也见不得自己吃亏。一想到本该属于自己的炭火和绸缎被人“省”了去,他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难受。
“还有,”小太监吞吞吐吐,“这个月的月例银……还没发下来。”
“什么?”永瑆猛地一拍桌子,碗碟微微一颤,“月例银也敢拖?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本阿哥?”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打起了鼓。月例银迟迟不发,炭火减半,绸缎降级,这背后若没有一点缘故,他是不信的。可真要让他进宫去找皇阿玛理论,他又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十一阿哥,要不要奴才去问问内务府?”小太监试探着道。
“问?”永瑆瞥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你去问,人家一句‘宫中用度紧张’,你还能说什么?传出去,倒像是本阿哥斤斤计较似的。”
他一想到宫中众人若知道自己为了几两银子、几筐炭火去跟内务府理论,不知会怎么背地里笑话他,心里就一阵发紧。
“那……要不,咱们写折子,求皇上做主?”另一个胆子稍大的宫女建议道。
“求皇上?”永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本阿哥这点小事,也去烦劳皇阿玛?传出去,别人还不得笑掉大牙?说我十一阿哥吝啬到连炭火都要向皇上伸手?”
他越想越觉得不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可宫里用度一日紧似一日,炭火越烧越少,绸缎都是些颜色暗淡、手感粗糙的次品,连他平日里赏人的小银锞子都快发不出去了。永瑆看着账本上一笔笔支出,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
“再这样下去,宫里迟早要亏空。”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本阿哥又不好开口去要,这可如何是好?”
他本就心思细密,算账算得极精,可此刻却被自己的吝啬和面子困住了手脚。既舍不得多花一文钱,又拉不下脸去求人,只觉得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中闪过——宫里不是还有些“用不着”的东西吗?
他目光一转,落在殿门外那对高高矗立的铜鹤身上。那是按礼制摆在宫门两侧的陈设,铜身斑驳,却威严庄重。平日里,他只当是摆设,从未在意。此刻,却越看越觉得扎眼。
“这对铜鹤,摆在门口也不过是看看。”永瑆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若是熔了,铸成铜钱……倒也能解燃眉之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宫门口的铜鹤,是皇家礼制的象征,岂能随意动?可转念一想,他又安慰自己:“不过是对铜器,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熔了铸成钱,还能补贴宫里用度,有何不可?”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心中那点不安渐渐被吝啬与算计压了下去。
“只要做得隐秘些,谁会知道?”永瑆目光闪烁,“到时候,宫里用度宽裕了,本阿哥也不用去求皇上,谁也笑话不了我。”
于是,他竟真的想出了一个荒唐的主意——熔鹤铸钱。
当夜,月黑风高,十一阿哥宫门前的铜鹤,悄无声息地被人用厚布围了起来。几名被他悄悄收买的小太监,借着“打扫”的名义,将铜鹤拆卸下来,用木车运到偏僻的小院子里,又找来几名略懂冶铸的工匠,连夜开炉,将铜鹤熔成铜水,铸成了一批粗糙的铜钱。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几名工匠看着那对曾经象征皇家威仪的铜鹤在烈火中渐渐融化,心中都有些发虚。
“十一爷真要这么干?”一名工匠低声嘀咕,“这可是宫门口的铜鹤,要是被发现了……”
“少说两句。”领头的太监瞪了他一眼,“十一爷自有分寸。咱们拿了银子,照做就是。”
铜水翻滚,铜钱渐成。永瑆站在一旁,看着那一摞摞沉甸甸的铜钱,脸上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样一来,宫里用度便不愁了。”他在心里暗暗盘算,“炭火可以多买些,绸缎也能换好一点的,月例银拖就拖吧,反正本阿哥有法子。”
他只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早已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金玉妍很快便从素云口中得知了此事。
“娘娘,十一阿哥那边,真把宫门口的铜鹤熔了,铸成了铜钱。”素云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惊讶,“动作还挺快,一夜之间就办完了。”
金玉妍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眼中满是讥讽:“我只道他吝啬,却没想到,竟吝啬到了这个地步。”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笑意渐冷:“倒是省了本宫不少心思。”
素云试探着问:“娘娘,要不要奴才去‘提醒’一下内务府的人?”
“不用。”金玉妍摇了摇头,“这种事,不用我们动手,自然会有人忍不住去说。”
她料得一点没错。
铜鹤被拆,宫门口空了一块,本就扎眼。再加上熔鹤时火光冲天,工匠进出频繁,哪里瞒得住所有人?不出三日,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十一阿哥宫门口飞到了内务府,又从内务府飞到了养心殿。
这日,弘历正在养心殿与军机大臣议事,李玉匆匆从殿外进来,脸色有些发白。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李玉低声道。
弘历皱了皱眉:“说。”
李玉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回皇上,十一阿哥宫门前的那对铜鹤……被人拆了。”
“拆了?”弘历一愣,“谁这么大胆?”
“是……是十一阿哥命人拆的。”李玉声音更低了,“不仅拆了,还……还拿去熔了,铸成了铜钱。”
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几位军机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弘历先是怔住,随即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抑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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