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事出反常（2/2）
“张团长太客气了！您公务繁忙，还劳您大驾亲临，陈某和弟兄们真是愧不敢当，受之有愧啊！”陈宇脸上也瞬间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还礼，一番虚与委蛇后，便将这一行人引入村中。
一进村子，陈宇看似随意地陪同介绍，眼角的余光却时刻锁定在张团长身上。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团长的眼睛似乎格外忙碌，看似随意地四处打量欣赏山景，但那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不着痕迹地扫过村口新加固的简易工事、房屋的分布密度、晾晒的军衣数量、以及偶尔走过的士兵的精神状态和装备。他带来的那几个护兵，也明显不像普通的随从，眼神锐利而机警，不断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仿佛在默默记下什么。
更让陈宇心中冷笑、确定其来意不善的是，在堂屋坐下寒暄了没几句，张团长就看似热情洋溢地主动提出：“陈大队长，你看，这些酒菜，光是放在这里显得兄弟我没诚意。不如让我亲自送到弟兄们的营房里去？也让前线的兄弟们都能感受感受我张某人的一点心意嘛！”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关怀，但其真实意图在陈宇看来几乎是赤裸裸的——他想亲眼看看井村里到底驻扎了多少兵力！营房的位置、数量、士兵的铺位，甚至武器装备的摆放，都能透露出极其关键的防御虚实信息。
陈宇心中警兆顿生，面上却依旧春风和煦，委婉却坚定地拒绝道：“张团长的一片厚意，陈某和弟兄们心领了！只是实在不巧，部队今日正好外出拉练，营房里空荡荡的，实在不便接待。再者，近期日伪特务活动猖獗，营房重地，按军规也不便让外人进入。实在是抱歉，还望张团长海涵。您带来的这些美酒佳肴，我们一定妥善分发到各哨位弟兄手中，绝不辜负张团长的一片美意！”
被陈宇这番滴水不漏、合情合理的借口拒绝，张团长脸上那热情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失望，但他毕竟是老江湖，立刻又用更加爽朗的笑声掩饰过去：“哈哈，无妨无妨！军规要紧，兄弟我理解，理解！”他又开始旁敲侧击，试图打听部队的补给情况、下一步的作战计划、甚至是对周边其他武装的态度等敏感问题，但都被陈宇用一番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的外交辞令轻松化解，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
逗留了约莫半个时辰，茶也喝了几巡，张团长见实在探听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核心信息，自己那点小心思似乎也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便只好讪讪地起身告辞。陈宇亲自热情地将他送到村口，直到他和护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他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才瞬间冰消瓦解，变得无比凝重和冰冷。
连续两天，先是日军侦察机蹊跷现身窥探，紧接着是这位背景复杂、态度突变的保安团长不请自来，行迹可疑……这一系列的巧合，背后必然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送走这尊“瘟神”后，陈宇片刻不敢耽搁，立刻命人叫来副大队长郑云鹏和负责警卫与情报工作的特务排排长。在三人的绝对小范围内，陈宇紧闭房门，毫无保留地、语气沉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深度担忧：“……事情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高度怀疑，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位张团长已经暗地里和日本人勾搭上了，奉命前来摸我们的底；要么，就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走漏了部队驻扎地和兵力空虚的消息！日军的侦察机绝不会无缘无故飞来观光，张胖子今天也绝不是真心来劳军，他就是来确认情报的！”
郑云鹏和特务排长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严肃，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凛然。
“大队长，你的意思是……鬼子很快就要对我们动手了？”
“不是可能，是很有可能！而且很快！”陈宇目光冷冽如刀，语气斩钉截铁，“并且，他们很可能已经通过张胖子这条线，准确地掌握了我们现在村里兵力极度空虚的情况！这会让他们更加有恃无恐！”
他当即下达一连串紧急命令：“云鹏，你立刻亲自去安排！今晚所有明哨、暗哨全部加倍！尤其是后山靠近湖边那条隐秘的小路，给我派最机警的弟兄埋伏过去，子弹上膛，没有口令，任何试图接近的人格杀勿论！”
“特务排，今晚全部和衣而卧，枪不离身，手榴弹挂在腰上，作为全村的机动预备队，就驻扎在大队部周围，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方向的突发情况！”
“通知到每一个弟兄，包括炊事员、卫生员！今晚所有人都给老子警醒着点！睡觉也不准脱衣服，子弹压满，放在手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告诉炊事班，今晚提前开饭，天黑之后，全村施行灯火管制，严禁任何火光、严禁大声喧哗、严禁随意走动！”
一道道带着肃杀气息的命令被迅速而隐秘地传达下去。井村这个仿佛与世无争的小山村，表面上依旧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宁静祥和，但实则瞬间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引而不发的最高临战状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紧张感，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极度压抑的宁静。
夜幕如期降临，浓重的黑暗如同巨大的幕布，彻底吞没了山野，只有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和远处溪流潺潺的水声。双倍的哨兵瞪大了眼睛，像猎豹一样潜伏在各自的哨位上，警惕地注视着、倾听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特务排的士兵们抱着冰冷的步枪，靠坐在墙根下、草垛旁假寐，但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耳朵竖得老高。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远处传来的几声野狗吠叫和不知名鸟类的夜啼，都让人的心脏猛地抽搐一下。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突然！
“啪——勾——！”
一声沉闷的中正式步枪特有的射击声，猛地从村子后方的湖边方向炸响！紧接着，便是几声三八式步枪清脆的还击声和愤怒的呵斥声、奔跑声！
枪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死寂的夜幕撕得粉碎！
陈宇几乎在枪响的同时从床榻上一跃而起，一把抓起了枕边那支早已子弹上膛、机头大张的二十响驳壳枪，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咬牙低吼道：“果然来了！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