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风暴之眼（1/2）
夜色下的碧波岛，原本被海浪轻抚礁石的宁静所笼罩，此刻却被一股从天而降、如同实质的恐怖威压彻底粉碎。那威压带着浓郁的血腥与煞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岛上修士的心头，修为低微者直接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道刺目的血色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伤痕，悬停在岛屿防护大阵之外。光芒渐敛，显露出一个身穿暗红长袍的身影。此人面容看上去约莫四十许，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仿佛久不见日光，双颊却泛着诡异的红晕，如同涂抹了鲜血。一双三角眼开阖间，精光四射，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与暴戾。他周身散发出的灵压如同翻涌的血海，让整个碧波岛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正是血煞门巡查使，金丹初期长老——厉无血！
碧波岛主事者，滚出来回话！
厉无血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如同冰冷的钢针，无视距离，直接刺入岛上所有修士的识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凛冽杀意。
咻咻咻！
数道流光仓皇地从岛主府以及各大家族的核心府邸中飞出，划破凝重的夜空。为首的正是碧波岛岛主赵元洪，一位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此刻他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只剩下惊惧与惶恐。其后跟着海凌云、沙通天等各大家族首脑，人人面色凝重，如临大敌。面对一位金丹真人的赫赫威势，无人敢有丝毫怠慢或不敬。
晚辈碧波岛岛主赵元洪，携岛上各族，恭迎上宗使者仙驾！不知使者大驾光临，有何吩咐？赵岛主率先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厉无血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被他目光触及之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他的目光在沙通天身上微妙地停顿了一瞬，沙通天立刻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连忙将头埋得更低，不敢与之对视。
本座厉无血，血煞门巡查使。厉无血语气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此岛可有一个名叫林羽，或称的南域修士？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凛，果然是为了木大师而来！海凌云等人心头更是猛地一沉。
赵岛主硬着头皮，声音干涩地回道：回禀厉真人，岛上……岛上确有一位化名的炼丹大师，于数月前流落至此，如今……如今是海家客卿。不知他……
厉无血一声冷哼，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识海，强行打断了赵岛主的话。他强大的金丹期神识不再收敛，如同狂暴的无形风暴般瞬间席卷而出，细致地扫过整个碧波岛的每一个角落，从坊市到民居，从山林到洞府。他不在岛上？
金丹神识的扫视，让所有被波及的修士都感到一阵神魂刺痛，仿佛被无形的目光剥开探查。厉无血的神识很快锁定了听涛小筑，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残留着些许林羽曾经存在过的气息。
跑了？厉无血眼中血光一闪，周身杀意如同潮水般暴涨，使得周围的温度都骤然降低，看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好，很好！他的目光再次若有所指地扫向跪伏在地的沙通天，带着一丝玩味与冰冷的审视，吓得沙通天魂飞魄散，几乎要瘫软在地。
厉真人明鉴！厉真人明鉴啊！沙通天噗通一声，几乎是五体投地地跪倒在半空，声音带着哭腔，急忙撇清关系，晚辈……晚辈确曾怀疑那木雨身份不正，并将此猜测上报宗门，但……但绝无通风报信之举啊！天地可鉴！定是那小子自己做贼心虚，感知到危险自行逃了！
厉无血不置可否，仿佛沙通天的辩解只是蚊蚋之声。他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转向了面色苍白的海凌云，语气森然如同九幽寒风：海家？人是你们的客卿，现在，告诉本座，他去了何处？
海凌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仿佛肩上扛着一座大山，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顺着脸颊滑落。他艰难地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声音干涩地回道：回……回真人，木……林羽他，数个时辰前突然不告而别，只……只言片语提及有急事需立刻离开，并未……并未告知具体去向。我海家……确实不知情。
不知情？厉无血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冰冷的弧度，包庇我血煞门重犯，其罪当诛！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本座便亲自搜魂，看看你这海家上下，到底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右手，一只完全由浓郁血煞之气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凭空出现，遮天蔽日般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向着海凌云当头抓下！金丹修士的含怒一击，威势惊天动地，周遭空间都为之扭曲、哀鸣。海凌云只觉得周身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强大的灵压让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体内奔腾的灵力瞬间凝滞，眼中不禁流露出绝望之色。在场所有海家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无人敢出手，也无人有能力出手阻拦。
厉真人且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一个清亮却带着决绝与颤音的女声骤然响起，打破了绝望的沉寂。只见一道湖蓝色的身影从海家阵营中毅然决然地飞身而出，不顾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张开双臂，坚定地挡在了海凌云身前！
正是海明月！
此刻的她，在那恐怖的金丹威压下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娇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风中残烛，但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却异常坚定，直视着空中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
明月！不可！快退下！海凌云见状，目眦欲裂，嘶声喊道，想要将她推开，却动弹不得。
海家几位长老更是骇然欲绝，纷纷出声呵斥，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与焦急：明月！休要胡闹！速速退下！不可触怒真人！你想为我海家招致灭顶之灾吗？！
厉无血那拍下的血色大手，在空中微微一顿。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胆敢阻拦他、修为仅有筑基初期的女娃，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戏谑：哦？你这小女娃，倒有几分胆色。你有何话说？
海明月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强行压下心中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惧，朗声道，声音虽然微颤，却清晰地传遍四周：厉真人明鉴！那林羽隐瞒身份，混入我海家，我海家亦是受其蒙蔽，被他利用！如今他自知身份暴露，畏罪潜逃，与我海家早已再无瓜葛！真人若要追查，我海家愿倾力配合，提供其可能逃离的路线与信息，只求真人能明察秋毫，勿要牵连无辜！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急切地与林羽撇清关系，痛斥其行为，实则是在巧妙地暗示——她知道林羽可能的去向！以此作为筹码，希望能换取海家上下的安全。
厉无血眯起那双三角眼，如同打量猎物般审视着海明月，强大的神识在她身上流转，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与意图。说，他往哪个方向去了？他的语气依旧冰冷，但那股idiate的杀意似乎稍微收敛了一丝。
海明月感受到压力稍减，不敢有丝毫犹豫，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毫不犹豫地指向了东南方向——那是通往资源相对富饶、岛屿林立、航线复杂的内海区域，与林羽实际逃离的、充满危险的东方暴风角方向截然相反。他……他离去之前，曾……曾向我打听过前往千瑚群岛的航线，言语间颇为急切，似乎……似乎对此地有所图谋，想必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千瑚群岛？厉无血神识瞬间如同无形的触手，向东南方向极限延伸开去，仔细探查。片刻后，他收回神识，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小女娃，你可知欺骗本座的下场？形神俱灭，亦不足惜！
晚辈……晚辈不敢！所言句句属实！海明月低下头，避开那令人心悸的目光，语气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坚定。
厉无血盯着她看了数息，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神魂。忽然，他阴冷地一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也罢，谅你也不敢拿全族性命开玩笑。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海家包庇之罪，不容轻饶！需缴纳十万下品灵石作为惩戒，三日之内，送至黑鲨岛分坛！逾期不至，或数目有缺，后果……哼，你们自己清楚！
说完，他不再理会如蒙大赦、连连躬身称是的海家众人，以及旁边依旧战战兢兢的赵岛主等人，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刺目的血红色遁光，瞬间撕裂夜空，朝着海明月所指的东南方向追去，速度快得惊人，如同血色流星，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天际尽头。
那笼罩全岛的恐怖威压，随着血色遁光的远去，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碧波岛上下的所有修士，直到此时才敢大口喘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个个后背都已被冷汗彻底浸湿，脸上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海明月身形一晃，强撑的那口气散去，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几乎要瘫软在地，被及时挣脱束缚的海凌云连忙上前扶住。
明月，你……海凌云看着怀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女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既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更有对女儿刚才冒险举动的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自然看出了女儿方才指向的，并非林羽真正逃离的方向。
海明月缓过一口气，感受到父亲手臂传来的力量，低声道，声音带着疲惫：父亲，木大师于我有恩，更于海家危难之际仗义出手，助我们赢得矿脉……我们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女儿无能，只能……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希望能为他争取到一线生机。
海凌云闻言，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没有说话。他知道，女儿此举的风险有多大。
几位海家长老此时也围了上来，面色大多不悦，甚至带着责备。
明月！你太冲动了！方才若是被那魔头识破，我海家顷刻间便有灭顶之灾，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啊！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痛心疾首道。为了一个来历不明、招惹了血煞门的外人，值得你赌上全族的性命吗？另一位长老语气严厉。当务之急，是立刻商议，如何凑齐那十万灵石！三日之内，必须送去黑鲨岛，平息血煞门的怒火，否则大祸仍在眼前！更多的声音开始讨论起如何应对惩戒。
海明月听着族中长老们或担忧或埋怨的议论，心中一片冰凉。她理解他们的顾虑，家族的存续高于一切。但她更清楚，自己冒险指错方向，所能为林羽争取到的时间，极其有限。以金丹真人的恐怖速度和对气息的敏锐追踪能力，一旦发现东南方向没有林羽的任何踪迹，很快便会反应过来上当受骗。
她必须尽快，不惜一切代价，将厉无血可能很快折返的正确信息，通知到林羽！
趁着族中长老们忙于激烈商议如何筹集巨额灵石、以及如何安抚岛上其他势力之时，海明月悄然挣脱父亲的搀扶，示意自己无碍，然后迅速返回了自己的闺阁。
她反手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急促地喘息了几下。随即，她快步走到一个精致的梳妆台前，打开一个隐蔽的暗格，从中取出衣物。那是一枚巴掌大小、形似海螺、通体流转着深邃蔚蓝色光晕的法器，材质温润，触手冰凉。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件极其珍贵的一次性深海潜行与传讯法器——幻波螺。此物激发后，可在深海中形成一道强大的隐匿屏障，并提供极快的潜行速度，更能循着一丝预先锁定的气息进行追踪传讯，是她用来保命或者传递最紧急信息的最终底牌，从未示人。
海明月没有丝毫犹豫，她将体内恢复不多的灵力，连同对林羽安危的急切担忧，一同灌注于幻波螺中。她回忆着林羽身上那枚海家客卿令牌所残留的、极其微弱的独特气息，将这股感应牢牢锁定。随着灵力的注入，幻波螺蓝光大盛，微微震颤起来。
去！找到他！海明月心中默念，用尽力气，将激活的幻波螺从窗口用力掷向东方的大海！
那幻波螺脱手后，瞬间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淡蓝色流光，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精准地穿透夜空，无声无息地没入远方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下，消失不见。一入海中，它便以一种远超寻常筑基修士御剑的速度，循着那冥冥中一丝微弱的气息联系，坚定不移地向着东方追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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