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风暴之眼（2/2）
......
与此同时，正驾驭着飞剑，将体内青霄剑元催动到极致，紧贴起伏的海面，全力向东方疾驰的林羽，心中那股自离开碧波岛后便一直萦绕不散的致命危机感，骤然提升到了极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绞索，正在迅速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血腥、充满暴戾杀意的恐怖神识，如同无形的滔天巨浪，正从碧波岛方向急速蔓延开来，虽然其主要扫查的方向是东南方，但那神识掠过时所带来的余波，依旧让他神魂剧烈震颤，丹田内的青霄剑元都为之微微一滞！
来了！而且是金丹修士！这么快！林羽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眼神锐利如鹰。他不敢有丝毫保留，疯狂运转《青霄剑元诀》，将更多的液态剑元注入脚下的剑。飞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剑身之上原本流淌的星辉光芒都因超负荷而黯淡了几分，速度再次强行提升一截，如同一道撕裂海风的流星。
然而，筑基初期与金丹初期之间的速度差距，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天堑。即便厉无血先被海明月误导去了东南方向，但只要他反应过来，以其金丹期的遁速折返追来，也远超林羽的想象。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身后遥远的天际，那道令人心悸的血色遁光再次出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瞬移般迅速逼近！厉无血那饱含被戏弄的暴怒吼声，如同滚滚雷霆，隔着数十里的海面便轰然传来，震得海面炸起无数冲天水柱：小杂种！安敢戏耍本座！天上地下，再无你容身之处！本座必抽你魂魄，点天灯炼你生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恐怖的音波蕴含着金丹修士的怒火，直接冲击着林羽的心神。他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喉头一甜，险些从剧烈震荡的飞剑上跌落下去，急忙强行稳住身形，嘴角已渗出一丝血迹。
眼看那血色遁光越来越近，那滔天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让林羽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无比，飞行阻力大增。他甚至已经能模糊看清厉无血那狰狞扭曲的面孔，以及其眼中那残忍嗜血、如同看待蝼蚁般的冰冷血光。
就在这近乎绝望、生死悬于一线的关头！
一道微弱的、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的蓝色流光，如同逆流而上的灵巧鱼儿，从下方深邃的海水中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其轨迹玄奥，精准无比地穿过林羽的护体剑元，没入他的怀中！
正是海明月不惜暴露风险、动用底牌送出的幻波螺！
就在幻波螺入怀的瞬间，一道急促而简短、充满了焦急与关切的神念信息，瞬间传入林羽的脑海，正是海明月的声音：木大师！厉无血已识破，正追来！快入深海！此螺可助你隐匿潜行，直往东，入风暴！或有一线生机！
林羽心中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深深的感激之情瞬间涌遍全身。他没想到，在这等危急关头，海明月竟会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甚至可能搭上自身与家族的未来，为他送来这救命的指引与法器！
没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与对海明月信任的回应，让林羽做出了最果断的决定。他猛地一压剑光，操控着剑，如同鹞子翻身般，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一头扎进了下方那冰冷、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深邃大海之中！
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精纯的青霄剑元注入怀中那枚温润的幻波螺，将其彻底激发！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海本身的嗡鸣响起。一圈柔和的、如同水波流转的蓝色光晕以林羽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完美的椭圆形光罩，将他和脚下的剑一同包裹其中。这光罩并非静止，其表面如同活水般不断波动、扭曲，完美地模拟并融入了周围的海水环境，不仅瞬间极大地隐匿了他的身形，连他所有的气息、灵力波动，甚至生命迹象，都被这层奇异的屏障极大程度地掩盖、混淆。并且，光罩产生一股强大而柔和的推力，推动着他在阻力巨大的深海中，以一种远超他自身御剑速度的惊人高速，向着正东方疾驰而去！
嗯？潜入了深海？还有这等隐匿法器？天空中的厉无血神识瞬间锁定了林羽入海的大致区域，但幻波螺的隐匿效果极其卓越，即便以他金丹期的强横神识，在茫茫无际、能量复杂的大海之中，也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感应到一个极其微弱的能量源，正在海底向着东方高速移动，难以精确捕捉。
垂死挣扎！雕虫小技！厉无血狞笑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他并未选择亲自入海追击。虽然金丹修士不惧深海环境，但在水中其遁速难免会受到一定影响，且他自有更省力、更高效的手段。只见他袖袍随意一甩，一道凝练的血光如同利箭般射入林羽入海的位置。
那血光入水后，瞬间膨胀、扭曲，化作一条长达数十丈、完全由精纯血煞之气与怨魂凝聚而成的巨大血蟒！这血蟒栩栩如生，鳞甲分明，眼中跳动着嗜血的魂火，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神识层面的咆哮），立刻循着厉无血神识指引的那一丝微弱感应，破开重重海水，以丝毫不逊色于幻波螺的速度，向着林羽逃离的方向紧追而去！
深海之下，是一片永恒的幽暗与寂静。只有一些自身发光的奇异水母、怪鱼以及海底某些矿物散发的微光，为这片漆黑的世界提供着零星而诡异的光源。林羽在幻波螺的蓝色光罩庇护下，如同一条真正的深海幽灵，将青霄剑元的灵觉提升到极限，疯狂逃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股浓郁、污秽、令人作呕的血煞之气正在不断逼近，那血蟒游动时带来的水流波动，以及其神识锁定带来的冰冷刺痛感，仿佛就在身后不远处，如影随形。
他凭借怀中剑匣对能量波动的超强感知能力，以及自身丰富的战斗经验，不断在深海中变换方向，利用海底复杂至极的地形——深邃不见底的海沟、茂密如森林的巨型藻类、嶙峋交错如同迷宫的暗礁群——来竭力规避身后血蟒的精确锁定和远程攻击。
那血蟒显然被赋予了厉无血的部分灵智与杀意，它不时张开巨口，喷吐出一道道腐蚀性极强的暗红色血箭，穿透海水，无声无息地射向幻波螺光罩；或是猛地甩动那如同巨鞭般的尾巴，掀起一股股强大的暗流，试图将光罩掀翻、震碎。好几次，那血箭和暗流都险之又险地擦着光罩的边缘而过，剧烈的能量碰撞震得整个光罩涟漪阵阵，蓝光急促闪烁，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显然，这幻波螺虽是不凡，但在金丹修士手段的持续攻击下，也支撑不了太久。
这是一场在无声的黑暗深渊中进行的、紧张到令人窒息的亡命追逐。林羽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神魂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消耗着，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每一条可能的生路，规避着每一次致命的攻击。他不敢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心中只有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向东！再向东！不顾一切地冲入那片连金丹真人都为之忌惮的死亡海域——暴风角！
不知在这幽暗的深海中逃亡了多久，感觉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怀中的幻波螺，其散发的蓝色光晕已经变得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光罩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而前方海水的颜色，开始变得愈发深邃、沉重，甚至逐渐带上了一种不祥的、诡异的灰暗色调。周围的海流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混乱、狂暴起来，水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细小的、肉眼难以察觉但灵觉能清晰感知的空间涟漪，带来一种极度的危险预感。
终于，在幻波螺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哀鸣般的碎裂声，蓝色光罩彻底溃散的前一刹那，林羽操控着脚下灵光也已黯淡至极的剑，猛地向上冲去，破开了海面！
眼前的景象，让他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
天空，是仿佛永恒不变的、低沉得令人窒息的铅灰色，浓重的乌云如同厚重的棉被，紧紧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目之所及，前方不再是普通的海域，而是一片连接天地、无边无际、如同世界壁垒般的灰蒙蒙风暴带！狂风在其中呼啸，发出如同万千冤魂同时哭嚎、又似远古巨兽咆哮般的恐怖巨响，卷起百米甚至更高的巨浪，这些巨浪如同无数座移动的、咆哮的雪山，相互疯狂地撞击、粉碎，激起漫天白色的水雾，发出震耳欲聋、足以撕裂耳膜的轰鸣！更令人胆寒的是，一道道粗如殿柱、蜿蜒扭曲的紫色闪电，如同狂暴的雷龙，在低垂的乌云与滔天巨浪之间疯狂地窜动、炸裂，每一次闪亮，都短暂地照亮那片混乱、原始、充满毁灭性力量的场景，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狂暴、混乱、足以轻易撕碎筑基修士护体灵光的能量乱流，甚至连空间都显得极不稳定，偶尔能看到一道道细小的、散发着虚无气息的黑色裂缝一闪而逝——那是连金丹修士都不敢轻易触碰的、足以切割万物的空间裂缝！
暴风角！他终于抵达了这片被誉为死亡禁区、生灵绝迹的海域边缘！
而身后，那条巨大的血蟒也紧跟着冲出了海面，但它似乎对这片海域天生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发出一阵阵尖锐不安的嘶鸣，追击的速度骤然尖缓，甚至在风暴边缘徘徊不前，不敢轻易涉足。远方的天际，厉无血那道显眼的血色遁光也再次出现，但他只是停留在风暴区域的外围，脸色阴沉无比地望着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天地之威，眼神中充满了忌惮与恼怒。
小杂种！你竟敢逃入暴风角！真是自寻死路！倒也省得本座亲手脏了手！厉无血充满怨毒与气急败坏的声音，隔着狂暴的风浪断断续续地传来，显然他也不敢过于靠近。
林羽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模糊却充满杀意的血色身影，又看了看眼前这仿佛连接着地狱入口的毁灭风暴，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抹混合着疲惫、决然与一丝嘲讽的复杂笑容。
他深吸一口仿佛带着电离子、刺痛肺腑的空气，将丹田内最后残存的所有青霄剑元，毫无保留地、如同燃烧般注入脚下那已然灵光微茫、剑身哀鸣的剑中。剑身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但却爆发出了最后一抹璀璨的、义无反顾的星辉。
厉无血！林羽运足力气，声音穿透风雷的咆哮，清晰地传向后方，今日追杀之仇，阻道之恨！他日我林羽若能不死，必百倍奉还！此誓，天地共鉴！
话音未落，不等厉无血回应，林羽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充满了不屈的意志与向死而生的决绝！他驾驭着这最后一抹剑光，化作一道无比悲壮、无比绚烂，却又无比渺小的流光，猛地、义无反顾地扎进了那电闪雷鸣、巨浪滔天、充斥着无尽毁灭与混乱气息的、如同天地磨盘般的风暴壁垒之中！
找死！厉无血见状，怒吼一声，隔空全力一掌拍出！一只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巨大的血色掌印瞬间凝聚，携带着他金丹初期的磅礴法力，试图在林羽身影完全被风暴吞噬之前，将其连同那柄飞剑一起拍成齑粉！
然而，那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血色掌印，刚刚触及风暴的最外围边缘，就如同泥牛入海，被无数道狂暴游走的毁灭闪电、混乱的能量乱流以及无形的空间之力瞬间缠绕、撕扯、湮灭！根本无法深入风暴内部哪怕一丈的距离，甚至连一点像样的涟漪都未能激起。
厉无血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他死死地盯着林羽消失的那片风暴区域，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暴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羽那微弱的气息，在闯入风暴的瞬间，就如同一点火星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暴风雨中，瞬间便被那狂暴的能量乱流彻底淹没、搅碎，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任何痕迹可循。
他在风暴外围阴沉地逡巡了整整一日，强大的金丹神识数次尝试强行探入风暴内部，但每次都被那混乱狂暴到极致的能量无情地撕碎、反弹回来，甚至还引来了数道特别粗大、仿佛具有灵性般的毁灭闪电，如同天罚之鞭，径直劈向他的方位，逼得他不得不狼狈地连连躲闪，险象环生。
最终，厉无血望着那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存在、吞噬了无数生灵与冒险者的恐怖风暴禁区，脸上肌肉抽搐，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发出一声蕴含着极度不甘与怨毒的怒吼，震得附近海面再次炸开。他狠狠地一甩袖袍，转身化作一道悻悻的血色遁光，彻底消失在天边。在他，以及绝大多数知晓暴风角威名的修士看来，一个区区筑基初期的小修士，闯入这等连金丹真人都要忌惮三分的绝地，绝对十死无生，绝无任何幸理可言。他的任务，虽然过程曲折，但结果，已然注定。
很快，关于碧波岛神秘炼丹师木雨，实则为南域大宗通缉要犯林羽，已被血煞门金丹长老厉无血亲自出手，逼入绝地“暴风角”，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碧波岛及周边海域传开。
海明月听闻这个消息后，屏退了所有侍女，独自一人来到已然空置的听涛小筑。她伫立在曾经与林羽品茶论道的露台，望着东方那水天相接、仿佛永恒咆哮的方向，任凭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与衣袂，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沙家则是弹冠相庆，大摆宴席，认为终于除去了这个屡次让他们吃瘪、风头尽失的心腹大患，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小小的碧波岛，因此事波澜微起，但很快便复归往日的秩序。名为林羽的修士，如同无数陨落在茫茫乱星海的新星之一，在激起些许涟漪与谈资后，似乎彻底沉寂、湮灭。他的故事，在许多人看来，已经伴随着暴风角的雷霆与怒涛，画上了一个充满遗憾、却又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理所当然的句号。
然而，在那片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隔绝一切窥探与感知的恐怖风暴最深处，在那连金丹真人都无法触及的毁灭核心之地，谁又能知道，等待着林羽的，究竟是肉身与神魂的彻底崩灭，还是一场于死境中孕育、于毁灭中新生的……涅盘机缘？
无人知晓答案。
只有那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的怒海狂涛，与那永不停歇的雷暴闪电，依旧日夜不休地、固执地咆哮着、奔腾着，守护着属于它们自己的、无人能够窥探的终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