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推进(2/2)
“资本逐利,天性使然。”
沈懿斟酌着词句:“优质的项目自然是追捧对象。不过,我也听一些朋友提起,近来有些境外资本异常活跃,条件开得优厚,但背后的条款和对核心技术的控制欲,需要格外警惕。周总的天华生物是明星企业,想必更是各方关注的焦点吧?”
周天华脚步微顿,看了沈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随即笑道:“沈医生果然见识不凡。确实,最近接触了几家外资机构,条件都很诱人,但也……确实需要仔细甄别。”
他没有深谈,但沈懿已经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周天华确实在接触境外资本,并且可能已经感受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压力。
就在这时,沈懿眼角的余光瞥见花园远处,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似在散步的身影,在她和周天华走出住院部大楼时,似乎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投向了他们,但很快又移开,消失在树丛后。
是巧合?还是……
沈懿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不动声色,继续与周天华讨论着老爷子后续的康复锻炼计划。
……
周显的治疗进入了平稳的巩固期。疼痛已基本控制,膝关节的活动范围也有了肉眼可见的改善,甚至能在助行器的帮助下,在病房内缓步移动几下。这在整个医院骨科都被视为一个小小的奇迹,沈懿“沈一针”的名号不胫而走,只是这次,伴随的不再是质疑,而是带着几分敬畏的认可。
她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治疗计划,每日查房、调整药膳、施以针砭。同时,“渔夫”的任务也像一根无形的弦,时刻绷紧在她的神经末梢。她利用与周天华讨论病情的间隙,收集着关于天华生物融资进展的零星信息,并留意着任何可能接近周天华的可疑人物。那个在花园里瞥见的鸭舌帽身影,之后再未出现,但这并未让她放松警惕。
这天下午,她刚为周显做完一轮温和的艾灸,正准备去门诊处理一些副主任医师的日常工作。经过创伤骨科急诊通道时,一阵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略显激动的争执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医生!俺这腿真没事?就是阴天下雨老疼,里面跟有针扎一样!在部队落下的老伤了,这都好些年了……”
“老乡,你这个片子我看过了,陈旧性骨折,愈合得可以,没有新的病变。关节有些退变,开了点止痛药,平时注意保暖,避免负重……”
“可它疼起来要命啊!这腿一疼就使不上劲……”
沈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中年汉子,正一脸焦急地跟一位年轻的急诊医生解释着,手里捏着一张X光片。那汉子眉宇间带着一股历经风霜的坚韧,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磨灭的军人痕迹。
就在沈懿目光扫过他侧脸的瞬间,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这张脸……虽然饱经沧桑,比记忆中粗糙了许多,鬓角也染了霜色,但她绝不会认错——赵大勇!
孟泽野当初在维和部队时,那个憨厚耿直、总爱咧着嘴笑、枪法却极准的战友!
她虽然没有交集,但是还是见过几面的。
他怎么在这里?他的腿……
仿佛有心电感应,正在焦急解释的赵大勇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道专注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当他的视线与沈懿碰撞时,先是茫然,随即,他眼睛猛地瞪圆了,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死死盯着沈懿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手中的X光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沈……沈医生!”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个箭步冲上前,激动得差点站立不稳:“是您吗?沈医生?真是您!”
沈懿自然就想到了孟泽野,关于孟泽野的汹涌记忆与情感碎片,混合着她的复杂心绪,瞬间翻涌上来,她压下心头的波澜,脸上维持着医生应有的平静,但眼神柔和了许多,轻轻点了点头:“是我,赵大勇。好久不见。”
“哎呀!真是您!老天爷!”
赵大勇激动得手足无措,这个铁打的汉子,眼圈彻底红了,声音哽咽:“您怎么在这儿?您不是一直在国外吗?……您还好吗?自从队长他……”
他说不下去了。
旁边的年轻医生和几个路过的护士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沈懿弯腰捡起地上的X光片,对年轻医生点了点头:“王医生,这位病人我认识,交给我吧。”
年轻医生认出是风头正劲的沈副主任,自然没有异议。
沈懿将赵大勇带到急诊室旁边一间相对安静的处置室里,关上了门。
一进门,赵大勇的情绪更加激动,他上下打量着穿着白大褂、清冷卓然的沈懿,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沈医生,好久不见,您更精神了!队长要是能看到,不知道该多高兴……他以前总说,您是他见过最有本事的女人……”
“大勇。”
沈懿打断了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力量,将他从激动的情绪中稍稍拉回现实:“先说说你的腿。怎么回事?”
提到腿,赵大勇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但依旧带着见到故人的兴奋。他拉着沈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是啊!就是当年那次边境任务,您还记得不?我们小队遇伏,我为了抢占制高点,从一处悬崖滑坠,右小腿磕在岩石上,粉碎性骨折。当时条件有限,军医给做了复位固定,但可能落下了病根。”
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腿:“之后我就退役了,退役后,这腿平时还好,一到阴雨天或者站活久了,就疼得钻心,像有很多小针在骨头缝里扎,比天气预报还准!”
他撸起裤管,露出右小腿。小腿肌肉因为长期代偿和劳损,显得有些僵硬不对称,胫骨前侧还能看到一道长长的、狰狞的陈旧性手术疤痕。
“我去过几家医院了,都说是陈旧伤,没法子,就让吃止痛药。可那药吃多了胃受不了啊!您是专家,您给俺瞧瞧,这腿还有治不?俺不能没这腿啊,家里老婆孩子还指着俺呢……”
赵大勇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还有一种对“自己人”毫无保留的信任。
沈懿的心被触动了。这是维和部队的战友,是为国家流过血的汉子,如今却因为当年的旧伤,生活得如此艰辛。
于公于私,她都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