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茶馆茶根醒木响(1/2)
镜海市老城区的“忘忧茶馆”,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水浸得发亮,泛着深灰与墨绿交织的色泽。茶馆门口的老槐树歪着身子,枝桠上挂着几串风干的槐米,风一吹,簌簌地落着细碎的白。茶馆的木门是深褐色,门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浅痕,那是几十年间客人闲时用指甲划下的印记,有的像笑脸,有的像歪歪扭扭的“茶”字。
门帘是靛蓝色的粗布,边缘缝着磨白的棉线,一掀起来,就有股混合着陈茶、檀香和木头的味道飘出来。茶馆里光线不算亮,屋顶的旧灯泡蒙着层薄灰,昏黄的光落在八仙桌上,给桌面的木纹镀上一层暖边。墙角的老式座钟滴答作响,钟摆晃动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个不停跳跃的小逗号。
此时刚过清晨六点,茶馆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李伯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摆着个粗陶茶杯,杯里的茶根沉在杯底,像团蜷缩的褐色毛线。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对襟衫,领口别着枚褪色的毛主席像章,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烟纸已经被捏得发皱。
宗政?系着藏蓝色的围裙,正弯腰擦拭着柜台。她的头发用根木簪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擦拭的动作轻轻晃动。围裙上沾着些茶渍,像是洗不掉的褐色星星。她手腕上戴着串木质佛珠,每擦一下柜台,佛珠就会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嗒嗒”声。
“李伯,今儿个还是老规矩?”宗政?直起腰,朝着李伯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清脆得像刚泡开的茶叶在水里舒展。
李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嗯,再来一壶祁门红,茶根别倒,我自己留着。”
宗政?笑着应了声“好嘞”,转身走向茶柜。茶柜是深棕色的实木柜,分了几十格小抽屉,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泛黄的纸条,写着茶叶的名字——“祁门红”“龙井”“普洱”……她拉开写着“祁门红”的抽屉,里面的茶叶用牛皮纸包着,打开纸包,一股醇厚的茶香就飘了出来,带着点蜜香和果香。
她抓了一小撮茶叶放进紫砂壶,用沸水冲泡,热水冲进壶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茶叶在水里翻滚着,渐渐舒展成嫩红的叶片。她把壶盖盖上,等了约莫三分钟,然后提起茶壶,将茶水缓缓倒进李伯面前的粗陶杯里,茶汤红亮得像琥珀,沿着杯壁滑下去,留下一道道褐色的痕迹。
“小心烫。”宗政?把茶壶放在桌上,顺手拿起李伯指间的烟,“您这烟还是少抽点,对肺不好。”
李伯嘿嘿笑了两声,把烟收进兜里:“老毛病了,戒不掉。对了,你儿子啥时候回来?上次他说要带那什么……相声本子来着?”
提到儿子,宗政?的眼神柔了柔,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快了,说是今儿个上午的火车。他呀,就喜欢捣鼓这些,说要把您的故事编成相声,让更多人听听。”
正说着,茶馆的门帘突然被掀得老高,一阵风灌了进来,带着外面的潮气和喧闹声。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留着板寸头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肩膀宽宽的,脸上带着点风尘仆仆的疲惫,但眼睛很亮,像淬了火的钢珠。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双肩包,包上挂着个小小的相声脸谱挂件,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妈!我回来啦!”年轻男人喊了一声,把包往柜台上一放,声音洪亮得震得屋顶的灯泡都晃了晃。
这是宗政?的儿子,宗子墨,刚从外地演出回来。他穿着黑色皮夹克,里面是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相声江湖”四个黑色的大字,牛仔裤膝盖处有两个破洞,露出里面的灰色秋裤边,脚上穿着双白色的运动鞋,鞋边沾着点泥渍。
“回来就好,快坐,我给你倒杯茶。”宗政?拉着儿子的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在外头没好好吃饭?”
宗子墨笑着坐在李伯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下去,然后咂了咂嘴:“妈,您这茶还是这么香!我在外头演出,喝那些速溶茶,简直没法比。对了李伯,我把您的故事编成相声了,名字叫《茶根人生》,今儿个晚上就能在小剧场演,您可一定要来啊!”
李伯眼睛一亮,直起身子:“真的?那我一定去!我倒要听听你这小子怎么把我这老骨头的事儿说给别人听。”
就在这时,茶馆的门帘又被掀动了,这次走进来的是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个棕色的公文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径直走到柜台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宗政?面前。
“您好,我是市文化局的,这是我们新出台的茶馆管理条例,您看一下,以后茶馆里不能再用这种明火煮茶了,还有,这些老槐树也得移栽,说是影响市容。”男人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念一份早已背熟的稿子。
宗政?拿起那张纸,手指微微颤抖,纸上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像一群黑色的小虫子在爬。她抬起头,看着男人:“同志,这明火煮茶是我们茶馆的老规矩了,而且这老槐树都几十年了,怎么能说移栽就移栽啊?”
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平淡:“这是规定,没办法。下周一我们会来检查,要是还没整改,就得停业整顿。”说完,他收起公文包,转身就走,门帘在他身后晃了晃,留下一股淡淡的墨水味。
宗政?拿着那张纸,愣在原地,脸色有点发白。李伯凑过来看了看,皱着眉头:“这叫什么事儿啊!这茶馆可是咱们老城区的念想,怎么说整改就整改?”
宗子墨也凑了过来,看完纸上的内容,他拍了拍桌子:“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妈,您别担心,我去跟他们说说,肯定有办法的!”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宗政?一把拉住他:“别冲动,你这样去说没用。咱们得想个办法,既能保住茶馆的老规矩,又能符合他们的规定。”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茶馆的门帘又被掀了起来,这次走进来的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头发乌黑发亮,眼睛像清泉一样透亮,手里抱着个画板。她走到柜台前,笑着对宗政?说:“阿姨,我能在这儿画会儿画吗?我觉得您这茶馆特别有感觉。”
这是新来的角色,名叫苏清月,名字取自唐诗“清风明月无人管”。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几朵淡蓝色的小兰花,脚上穿着双白色的帆布鞋,鞋带是淡粉色的。她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发尾微微卷曲,额前留着薄薄的刘海,遮住了一点眉毛。她的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眼睛很大,是杏眼,眼尾微微上挑,鼻梁小巧,嘴唇是淡淡的粉色,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宗政?看着女孩干净的笑脸,心里的烦躁少了些,她点了点头:“可以啊,随便画,就是我们这儿可能有点吵。”
苏清月笑着说了声“谢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画板,拿出画笔和颜料,开始勾勒茶馆的轮廓。她画画的时候很专注,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却带着点笑意,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的白色连衣裙镀上一层金边,像个落在凡间的小仙女。
宗子墨看着苏清月,眼睛亮了亮,他凑到母亲身边,小声说:“妈,你看这女孩,长得真好看,而且还会画画,说不定她能帮咱们想个办法。”
宗政?瞪了他一眼:“别胡说,人家是来画画的,别打扰人家。”
可宗子墨还是忍不住,他走到苏清月身边,挠了挠头:“那个……你好,我叫宗子墨,是这家茶馆的少东家。我们这儿遇到点麻烦,你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
苏清月停下画笔,抬起头看着宗子墨,眼睛里带着点好奇:“什么麻烦啊?你说说看,说不定我真能帮上忙。”
宗子墨把文化局要求整改的事儿说了一遍,苏清月听完,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了!你们可以把明火煮茶改成用电的,但保留那种传统的煮茶器具,然后在器具上画点图案,既能符合规定,又能保留老规矩。至于那棵老槐树,你们可以给它挂上牌匾,写上它的历史,申请成为古树名木,这样就不能随便移栽了。”
宗政?和李伯听了,都眼前一亮。宗子墨拍了下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你聪明!”
苏清月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爷爷是做文物保护的,这些事儿我听他说过不少。对了,我还可以帮你们在煮茶器具上画画,画点和茶馆有关的图案,这样更有特色。”
接下来的几天,茶馆里热闹了起来。宗子墨去文化局提交了古树名木的申请,还找来了电工,把明火煮茶的器具改成了用电的。苏清月则在器具上画起了画,她在紫砂壶上画了老槐树的样子,枝叶茂盛,上面还挂着几串槐米;在粗陶杯上画了客人们喝茶的场景,有李伯这样的老茶客,也有像宗子墨这样的年轻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李伯每天都来茶馆,看着苏清月画画,偶尔还会给她讲茶馆以前的故事。宗政?则忙着准备晚上的相声演出,她把李伯的茶根收集起来,压成了一块醒木,送给了宗子墨。
到了晚上,小剧场里坐满了人。宗子墨穿着一身黑色的相声服,手里拿着那块茶根醒木,走上了舞台。他清了清嗓子,把醒木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天我给大家说段相声,名字叫《茶根人生》,说的是我们家茶馆里一位老茶客的故事……”宗子墨的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把李伯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他时而模仿李伯喝茶时的神态,时而模仿李伯和人聊天时的语气,逗得台下的观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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