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陌生的回响（2/2）

林骁疲惫地靠在冰冷（相对周围组织而言）的金属上，剧烈喘息，感觉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伤势太重，能量枯竭，精神濒临崩溃。陈锋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撕下衣角，用嘴和左手配合，艰难地给焦黑的右臂做了最简陋的包扎止血，但谁都看得出，那条手臂恐怕是保不住了，能活着已是万幸。

“必须……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陈锋虚弱地说道，目光扫视着周围。那些镶嵌在组织中的残骸，有些似乎还保留着部分结构完整性。也许……能找到点什么有用的？

林骁没有回答，他正集中残存的意志，抵抗着脑海中因印记爆发而重新变得活跃的“放夜者”回响，同时竭力感知着周围。这个地方太诡异了。它似乎是一个活着的、巨大的、混合了生物与机械、甚至可能融入了无数文明残骸的……“聚合体”。它有自己的“脉搏”，有防御机制（那些触须），似乎还有一定的“智能”或“本能”。

星辰坐标印记在这里的反应也很奇怪。除了被压制，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共鸣感，并非指向“静默谷”，而是指向这个“聚合体”的更深处？难道这里也和“方舟”碎片有关？还是说，是另一种与“钥匙”相关的存在？

“看那里……”陈锋忽然用左手肘碰了碰林骁，指向不远处一具被包裹在“琥珀”中的古老尸体。那尸体穿着样式极为古老的宇航服，面罩破损，露出里面干枯的面容，但依稀可辨是人类特征。而尸体的右手，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的一角露在“琥珀”之外，在幽绿光芒下，反射着暗沉的金属光泽。

林骁顺着陈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微一缩。那东西的形状……他挣扎着，小心地挪过去，用匕首轻轻刮掉上面覆盖的、胶质般的“琥珀”物质。

露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石、表面布满极其细微的、与“星火”信标碎片有几分相似的古老纹路的金属圆盘。圆盘中心，有一个凹槽，形状……让林骁的心猛地一跳。

那凹槽的形状，与他脑海中星辰坐标印记的轮廓，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复杂，更显古老。

“这是……什么？”陈锋也看到了，惊疑不定。

林骁没有回答，他颤抖着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指尖轻轻按在了那个凹槽上。

没有反应。

他皱了皱眉，尝试着，再次极其微弱地激发了一丝星辰坐标印记的共鸣波动，引导着，注入指尖，触碰凹槽。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器械被重新注入一丝能量的嗡鸣声，从金属圆盘中传出！圆盘表面那些暗淡的纹路，如同被注入血液的毛细血管，瞬间亮起了极其微弱的、银白色的光芒！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了一次，然后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这微薄能量所能激发的全部活力。

但就在这光芒明灭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充满悲伤、决绝与一丝不甘的希望的精神印记，如同跨越了无尽时光的回响，直接烙印在了林骁接触圆盘的意识之中！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记忆或信息，更像是一段情绪，一个执念，一句遗言：

**“后来者……若你持‘钥’而至……”

“此乃‘摇篮’之墓，‘萌芽’之殒处……”

“‘园丁’无情，‘归寂’噬魂……唯‘根’未绝，藏于‘腑’内……”

“循‘钥’之引，觅‘根’之所在……或可……斩断‘轮回’之链……”

“小心……‘看守’……已非旧识……”**

信息戛然而止。

林骁如同触电般收回手指，额头上冷汗涔涔。这段精神印记蕴含的信息量不大，但每一个词都触目惊心！

“摇篮”之墓？“萌芽”之殒处？这难道就是“观察者”日志中提到的，那个因“野性萌芽”失控而被“隔离”处理，最终形成“坟场”和“静默谷”的——“摇篮”星域的核心残骸？他们现在，就在这个早已“死亡”的星域某个尚未被完全“归寂”的、最后的“遗骸”内部？一个由星域残骸、文明遗迹、以及“归寂波”催化出的诡异生命形态混合而成的……“聚合体”？

“根”未绝，藏于“腑”内？循“钥”之引？“根”是什么？是这个“聚合体”的核心？还是指那个未完全湮灭的“野性萌芽”文明的最后遗产？而“钥”，显然指的是“钥匙”，也就是他自己！

最后一句——“小心……‘看守’……已非旧识……”。这里的“看守”，是指“观察者”或“守夜人”吗？“已非旧识”是什么意思？难道“静默谷”那个“卵”的孵化，不仅产生了“清夜之卵”，也影响或改变了原本的“看守”？

“你……看到什么了？”陈锋看到林骁骤然变化的脸色，紧张地问道。

林骁深吸一口气，将那段精神印记的内容，简单转述给了陈锋。

陈锋听完，沉默了许久，脸上的震惊逐渐被一种更深的疲惫和荒诞感取代。“所以……我们掉进了这个‘摇篮’的坟堆里，还要按照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万年的老古董的遗嘱，去找什么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根’？就为了一个‘或许’能斩断‘轮回’的渺茫希望？”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林骁的声音嘶哑却坚定，他看向手中那已经彻底黯淡、纹路却仿佛比刚才清晰了少许的金属圆盘，“这是唯一的线索。‘钥匙’指引我们来这里，这个‘聚合体’对我们的反应，还有这段遗言……都指向深处。留在这里，只有被这‘聚合体’慢慢消化，或者被迟早会追踪而来的‘仲裁者’、‘清道夫’发现。去深处，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一点可能。”

他顿了顿，看向陈锋焦黑的右臂和苍白的面容：“而且，我们需要治疗，需要补给。这里既然曾是文明星域，深处或许有保存完好的遗迹或设施。这个‘聚合体’似乎能屏蔽或干扰外部探测，或许能为我们争取时间。”

陈锋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带着腥甜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破釜沉舟的凶悍。“妈的，那就走！横竖都是死，不如死个明白！怎么走？这鬼地方跟迷宫一样！”

林骁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脑海中那个星辰坐标印记上。这一次，他没有强行激发，而是仔细地、耐心地去感受。在周围那深沉“寂静”的背景下，印记的悸动虽然微弱，但那种指向性似乎……真的隐隐指向这个“腔室”的更深处，某个方向。

他抬起手，指向“腔室”深处，那心脏般搏动的阴影所在的方向的侧下方。“那边。印记有微弱的牵引。而且……你感觉到没有，那个方向的‘嗡鸣’声，似乎略有不同？”

陈锋侧耳倾听，良久，才不确定道：“好像……是有点？更……规律一点？像是……机械运转的声音？”

“过去看看。”林骁挣扎着起身，将那块古老的金属圆盘小心地塞进相对完好的内衣口袋。陈锋也用左手撑着墙壁，艰难站起。

两人互相搀扶着，如同两个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伤兵，沿着“腔室”边缘，踩着滑腻的有机组织和冰冷的金属残骸，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片被幽绿光芒和蠕动阴影笼罩的、未知的深处，艰难跋涉而去。

在他们身后，那被撞破的裂口已几乎完全“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周围墙壁的脉动光芒恢复了正常频率，但那种无形的、庞大的“注视”感，始终如影随形。

而在他们前进的方向，那规律而低沉的“嗡鸣”声，随着距离的接近，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最终，化为了沉闷而有节奏的——

“咚！……咚！……咚！……”

仿佛巨锤，敲打着看不见的铁砧。

又仿佛，是某种庞大机械心脏，在冰冷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