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西行漫卷（1/2）
玄赤帅旗引领的钢铁洪流，碾过龙首原的冻土，一路向西。建安十八年十月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沙尘，抽打在绵延无尽的行军队列之上。十二万中军主力，连同近四十万匹战马驮畜以及七十万只作为活粮的羊群，形成了一条在关中平原上缓慢蠕动的庞然巨物。沉重的脚步声、车轴的吱呀声、驼铃的叮当声、牛羊的咩叫嘶鸣，混杂着北风的呼啸，汇成一股低沉而持续不断的轰鸣，日夜不息。
然而，比这轰鸣更令人侧目的，是汇聚在这条帝国战争巨龙尾部，并且如同滚雪球般不断壮大的洪流——义从军！
自长安誓师开拔，西行不过数日，抵达扶风郡地界时，汇聚在王康中军之后的民间力量，已赫然突破了四万之众！并且，每日都有新的烟尘从后方或侧翼的道路上扬起，新的面孔、新的队伍加入进来。关中豪侠、陇右健儿、并州游骑、凉州悍卒，乃至更多闻风而动、怀揣着不同心思的富户子弟、商队护卫、破落户、寻路者…他们或策马扬鞭，或驱赶驮畜牛车，武器五花八门，甲胄参差不齐，旗帜杂乱林立，却无不带着一股被那“亡其国灭其种”的滔天战意所点燃的狂野生机。这股庞大而喧嚣的洪流，如同依附在巨鲸身上的藤壶，虽杂乱无章，却为整个西征大军注入了一股原始而磅礴的民间力量，也带来了日益沉重的管理压力。
中军帅帐在傍晚扎营时，王康的目光扫过舆图上标注的义从军大致方位和每日激增的数目，眉头微蹙。这股力量若放任自流，非但不能成为助力，反可能成为拖累甚至隐患。
“王湛。”王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儿臣在！”并州牧王湛立刻出列。他虽年轻，但多年治理并州、经历博望血战的磨砺，已颇具沉稳气度。
“尾随之义从，已逾四万，且仍在汇聚。此乃民心所向，亦是力量之源，然不可散漫无制。”王康手指敲了敲舆图，“着你总责整编事宜！依我晋军基础规制，暂编十营！每营四千人上下。营下仿战兵制，设部、曲、屯、队、什！选拔其中素有威望、勇力过人者暂代营校尉、军司马、军侯、屯长、队率、什长！首要之务，明确号令，整肃行伍，便于粮秣配给与行止协同！务必在抵达陇西郡前，初步成军！”
“儿臣领命！”王湛肃然应道，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统御如此庞杂却充满活力的力量，对他而言既是挑战，更是机遇。
王康的目光转向侍立在帐门附近的两名年轻身影，他们身着崭新的低级军官皮甲，眼神锐利而带着初生牛犊的锋芒。“邓艾！毋丘俭！”
“末将在！”两人齐声应诺，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
“着你二人，协助世子整编义从！邓艾，你心思缜密，长于条理，负责名册登记、营伍划分、粮秣初步核算！毋丘俭，你通晓武事，精于器械，负责协助选拔各级头目，督导行伍纪律，整饬器械马匹！”王康的话语简洁有力，给予明确的职责，“此乃尔等首次重任，务必用心！”
“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将军所托！”邓艾与毋丘俭激动得脸色微红，抱拳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能在此倾国之战中，于世子麾下担此重任，是何等的机遇！
翌日清晨，当大军拔营的号角还在寒风中回荡，王湛便带着邓艾、毋丘俭以及一队精干的亲兵吏员，策马驰入了后方那喧嚣鼎沸、如同巨大市集般的义从军临时营地。
挑战是巨大的。四万余人，成分复杂，良莠不齐。有扶风耿援、耿宏兄弟这样带着数十名剽悍家丁、装备精良的豪强子弟；有敦煌张就率领的百余敦煌健儿，自带骆驼马匹，眼神锐利如鹰；也有像富农陈满那样，带着同乡百余青壮，赶着驮粮牛车，组织相对松散的队伍；更有大量独行的游侠、零散投军的青壮，如鲍出、祝衡等，散落各处。秩序松散，争道抢水、口角冲突时有发生。
王湛展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干练与沉稳。他并未急于强行划分，而是首先在营地中心竖起晋国公世子的大纛，设立临时点将台，以王康钧令的名义，召集各股势力的头面人物与自认勇力者。
点将台下，人头攒动，议论纷纷。扶风窦茂、窦生兄弟挤在前排，眼神热切；班武背着那个装着家传帛书的包裹，神情肃穆；冯逡按着腰间的旧剑，努力挺直腰板；金撰的商队护卫阵列整齐，显示出良好的素养。
王湛立于台上，声音清朗，借助简易的传声筒，清晰地传入嘈杂的人群：“奉晋国公大将军令！整编义从，共赴国难！凡我义从健儿，皆怀忠勇，然大军远征，非乌合可成！今依军制，暂编十营！营号暂以‘忠义’一至十营称之！每营四千众，下设五部，部辖二曲，曲辖五屯，屯辖二队，队辖五什！营设校尉一人，副尉二人；部设都尉一人；曲设军侯一人；屯设屯长一人；队设队率一人；什设什长一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各级头目，不唯出身，只论勇力、威望与才干！愿担此责者，可自荐，亦可由众人推举！稍后于台前空地，设校场！自荐或推举之营校尉、副尉、都尉候选人，需当众展示武艺、骑射、统御之能！由本世子及幕府参军现场考较裁定！余下军侯至什长，由各营校尉、都尉自行于营内选拔报备！”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不看出身，只论本事！这对许多怀才不遇的游侠、豪强旁支乃至普通富农子弟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机遇！
“好！晋公英明！世子公道！”耿宏第一个振臂高呼，声如洪钟。
“正该如此！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窦茂兴奋地拍着弟弟窦生的肩膀。
“我陈满推举本乡赵大勇为队率候选人！他力能扛鼎！”富农陈满也在人群中高喊。
“某家鲍出，愿自荐为一什之长！”鲍出按着刀柄，目光灼灼。
连抱剑冷眼旁观的祝衡，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动。
点将台侧，邓艾已指挥吏员迅速搭建起数张长案，铺开空白名册与笔墨，准备登记造册。毋丘俭则带着亲兵，在台前清出一大片空地，竖起箭靶，搬来石锁，划定区域，布置简易校场。效率之高，令旁观的军中老卒也暗自点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