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西行漫卷(2/2)
整编的序幕,在寒风中轰轰烈烈地拉开。自荐与推举的候选人轮番上场,或舞刀弄枪展示勇力,或策马飞驰开弓射靶,或大声呼喝指挥临时划拨的几十人小队演练进退。校场上呼喝声、叫好声、兵刃撞击声、马蹄奔腾声此起彼伏,场面热烈而有序。王湛端坐点将台,目光如炬,邓艾飞快记录着候选者表现,毋丘俭则严格监督着比试的规则与安全。
经过一整日的激烈角逐与王湛的最终裁定,十营义从军的骨架初步搭建完成。耿援、耿宏兄弟凭借家世威望和过硬武艺,分任忠义一营校尉和副尉;张就以其敦煌子弟的凝聚力与熟悉西域的优势,领忠义二营校尉;金撰以其庞大的物资支持和商队护卫的严密组织,被委以忠义三营校尉,负责统筹部分随军商队物资;窦茂、窦生兄弟分任忠义四营正副校尉;陈满虽武艺不精,但其组织乡党、提供后勤的能力突出,被任命为忠义五营校尉,专司部分辅助辎重转运;冯逡凭借一手不俗的剑术和沉稳表现,被擢为忠义六营一部都尉;鲍出如愿以偿,成了一名什长;祝衡沉默地接受了军侯之职。傅超傅充兄弟被任命为忠义七营的校尉副尉。其他几营也各有豪强子弟或勇力过人的游侠担任主官。班武则因身负重要图籍,被王湛特召入中军,暂在幕府听用。
虽然只是仓促搭建的框架,营伍内部还需磨合,但这四万义从军混乱无序的局面已大为改观。各营有了明确的统属,行军队列开始变得规整,喧哗争抢明显减少。王湛、邓艾、毋丘俭三人穿梭于各营之间,协调矛盾,分发初步划拨的粮秣与少量制式兵器(主要是横刀与长矛),确立联络旗号。这支庞大的民间力量,开始被纳入帝国战争机器的轨道。
数日后,大军行至陇山脚下,霜风愈烈。中军帅帐内炭火熊熊,驱散着深秋的寒意。王康正与吕布、赵云、马超、法正等将佐商议翻越陇坂、进入凉州后的行军细节及粮草接应点。帐帘掀开,王湛引着一人步入。
“父帅,此乃扶风班武。其先祖乃定远侯班勇。”王湛介绍道,“班武携先祖所着《西域风物志》投军,儿臣观其书,所载西域诸国地理、风俗、兵备甚详,尤于贵霜之事,多有实录。特引其来见。”
班武略显紧张,但眼神明亮,他解下背着的包裹,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帛书,双手奉上:“小人班武,拜见晋国公!此乃先祖定远侯当年经营西域时亲笔所录之《西域风物志》,内中详载葱岭以西山川地理、部族风俗、城邦强弱…更有关于贵霜国由来及其军备之记述。小人愿献于晋公,或于大军西征略有裨益!”
王康眼中精光一闪,接过那卷沉甸甸的帛书。帛书年代久远,边缘已磨损泛黄,但保存完好。他缓缓展开,班勇那刚劲有力的笔迹跃然眼前,图文并茂,记载详实。
“好!班氏忠烈,代有英才!”王康赞了一声,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关于贵霜的记载,随即抬头看向班武,“你既携此家传宝策而来,想必熟稔其中内容。贵霜究竟是何来路?其国中情势如何?你且为孤与众将,细细道来。”
班武精神一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指着帛书上的图文,条理清晰地讲述起来:“禀晋公,诸位将军!据先祖所载及西域商旅传闻,贵霜国,其主体之民,乃古之‘月氏’人也!”
“月氏?”帐中诸将,除却法正等少数博览者,大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正是!”班武点头,“月氏人本居我朝河西祁连、敦煌一带,乃游牧强族。武帝时,为匈奴冒顿单于所败,举族西迁!其大部越葱岭,进入河中之地(锡尔河与阿姆河之间),征服大夏国(巴克特里亚),遂于此建国。其国分五部,由五部‘翕侯’统领。约百年前,五部翕侯之一的贵霜翕侯‘丘就却’雄才大略,攻灭其余四翕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其子阎膏珍继位后,更是大举南侵,攻占天竺西北富庶之地,疆域东起葱岭,西接安息(帕提亚),南抵天竺河(印度河),北控康居、大宛,幅员万里,实乃西域前所未有之霸主!”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噼啪作响。吕布、赵云等将领虽久经沙场,听闻此等跨越万里、灭国称雄的壮举,亦不由得心生凛然。
“其国人口,据商旅估算及零星记载,恐不下千万之众!”班武的声音带着凝重,“能战之兵,披甲持锐者,号称三十万!其军制,核心乃效仿安息、吸纳天竺而成。其最可怖者有二:一为‘具装铁骑’,人马皆披锁子重甲,甚至以铁叶覆马面,冲锋时如铁墙推进,寻常箭矢难伤!其二为‘战象军’,驱庞然巨象披挂皮革木甲,背负箭楼,其上弓弩手居高临下,象鼻獠牙冲阵踏营,声若奔雷,步卒遇之极易崩溃!”
听到“锁子重甲铁骑”和“战象”,连王康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博望原上,袁绍的大戟士重甲步兵已让晋军付出代价,这贵霜的重甲骑兵规模恐怕更为庞大。战象更是中原军队极少遭遇的怪物。
“然,”班武话锋一转,指着帛书上一段小字注解,“其国虽大,根基未稳,隐患亦多!其民种族混杂,月氏人为贵,然被征服之大夏人、天竺人、塞种人、吐火罗人等,数目庞大,未必心服!其国所奉神只亦杂,有天竺之佛,有波斯之火祆,有月氏旧神,更有希腊遗神,教派林立,常生龃龉!其王庭对边远之地及附庸属国,控制亦非铁板一块,全赖武力威慑与利益输送维系。先祖曾言,此等大国,胜则气焰滔天,败则易生内乱崩解!”
“好!说得好!”王康击案赞道,眼中锐芒闪动,“班武,尔先祖之书,乃无价之宝!尔之解说,条理分明,切中要害!此战若胜,尔献书解惑之功,当为首勋!”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诸将,也仿佛穿透帐壁,看到了外面那数万义从健儿:“贵霜,庞然大物耳!拥兵数十万,铁骑战象,看似不可战胜!然其内里,种族倾轧,教派纷争,附庸离心!此乃取死之道!而我大晋,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孤亲率二十万精锐(含前锋及义从)西征,更有尔等忠勇义士,万里相随!此战,非唯国力之较,更是意志之搏!”
王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感染人心的力量:“看看外面!看看那些自备粮秣马匹,抛家舍业随军西行的义士们!鲍出为孝义而战!班武为复先祖荣光而来!耿援、耿宏承继定远侯风骨!张就心系敦煌家园!冯逡欲振没落家声!窦茂、窦生志在马上取功名!陈满率乡党求富贵护乡土!金撰为国护商亦为己开生路!还有那独行仗剑,求心中公道的祝衡!更有千千万万的热血儿郎!”
“他们为何而来?”王康的目光如炬,扫视全场,“为的便是孤在龙首原上那十六字誓言!为的是我华夏子民,不再受胡虏欺凌!为的是子孙后代,能昂首挺立于这天地之间!贵霜纵有铁骑战象,纵有千万之民,然其不义之师,犯我疆土,戮我同胞,已是自绝于天!我大晋挟堂堂正气,举国复仇之志,此战,必胜!”
“必胜!”帐内诸将,包括年轻的班武,无不热血沸腾,轰然应和!帐外守卫的亲兵,亦被这激昂的气氛感染,挺直了腰板。
“班武!”王康看向这年轻的世家子,“孤命你暂入中军参赞,专司贵霜及西域诸国舆情讲解!随时备询!”
“谢晋公!小人定当竭尽所能!”班武激动地躬身领命。
王康大步走出帅帐。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卷起地上的枯草。营火在暮色中连绵起伏,如同地上的星河。远处,新整编的义从军十营营地,灯火比前几日规整了许多,喧嚣中透着一股初生的秩序。更远处,是牛羊骆驼的围栏和辎重车辆的轮廓。
他望向西方,陇山巨大的阴影在暮色中如同沉睡的巨兽。翻过这座山,便是凉州,离玉门关,离那血火弥漫的西域战场,又近了一步。身后,是汇聚了国家意志与民间血气的二十万大军(含前锋及义从)。身前,是未知而强大的敌人。
“亡其国,灭其种…”王康低声重复着这浸透铁与血的誓言,声音虽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融入这浩荡西行的滚滚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