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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汉帜不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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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是真正的尸山血海!贵霜帝国前锋大将迦腻色伽亲率的五万主力,裹挟着数万仆从军(大宛、康居部分叛军),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疏勒城摇摇欲坠的防线。巨大的攻城塔在无数奴隶的号子声和皮鞭抽打下,缓缓逼近城墙,塔上箭如飞蝗,压制着城头的守军。沉重的撞城车,在覆甲士兵的推动下,轰隆隆地撞击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城门,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城墙为之颤抖。蚁附攻城的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顺着数十架云梯向上攀爬,城头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落,带起一片片凄厉的惨嚎。

城头上,疏勒骑营校尉郭昕,浑身浴血,左肩插着一支折断的箭矢,却如同钉在城楼最高处的一块磐石。他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声音早已沙哑不堪:“左翼!滚油!浇下去!烧了那攻城塔!”

“弩手!集中攒射撞车旁的覆甲兵!”

“长矛手!顶住!把云梯上的杂碎捅下去!一个不留!”

“援兵!龟兹营的援兵到了没有?!”他抓住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吼道。

“报…报校尉!龟兹营…龟兹营被贵霜偏师缠在雀离城…过…过不来了!”传令兵带着哭腔。

郭昕的心猛地一沉。孤立无援!疏勒城守军连同他本营在内,只有区区五千人!而城下的敌人,仿佛无穷无尽!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在贵霜军阵的后方,烟尘滚滚,十几头庞然大物的身影正缓缓逼近!

战象!

十几头披挂着厚厚皮革和木甲的战象,如同移动的小山。每头象背上都固定着一座箭楼,数名贵霜弓弩手居高临下。巨象长鼻甩动,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闷嘶鸣,巨大的脚掌踏在地上,连城墙都在微微震动!象群在两翼重装步兵(模仿安息的重甲长矛手)的护卫下,正向疏勒城东门,也是受损最严重的区域缓缓推进!一旦让这些战争巨兽靠近城墙,后果不堪设想!

城头的守军也看到了那恐怖的景象,一股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有人开始退缩,有人惊恐地叫喊。

“不能退!”郭昕目眦欲裂,他知道,士气一旦崩溃,顷刻便是城破人亡!他猛地拔出腰刀,一刀砍翻一个试图逃下城墙的溃兵,厉声嘶吼:“疏勒在!安西就在!晋公大军就在路上!守不住城,我们谁都活不了!妻儿老小,都在后面看着!”

他的怒吼和血腥手段暂时压住了溃散之势,但看着那越来越近、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战象群,绝望感依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守军心头。

“校尉!怎么办?!”副将的声音带着颤抖。

郭昕死死盯着那推进的象群,又看了看城下如同蚂蚁般攀爬的敌军,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猛地抓住副将的肩膀,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甲胄:“你!给我守住城头!一步不许退!我去对付那些大家伙!”

“校尉!你…”副将大惊。

郭昕不再理会,他一把扯下破烂的披风,露出里面同样伤痕累累的胸甲,对身边仅存的百余亲卫骑兵(疏勒骑营最后的机动力量)吼道:“还能喘气的!跟老子出城!剁了那些长鼻子的畜生!给城里的婆姨娃子,杀条活路!”

“杀!”亲卫们齐声怒吼,眼中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疏勒城摇摇欲坠的东侧城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艰难地打开了一道缝隙!郭昕一马当先,如同一支离弦的血色箭矢,率领着仅存的百余骑疏勒骑兵,从城门洞中狂飙而出!他们没有冲向正面密密麻麻的攻城步兵,而是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以惊人的速度,直扑贵霜军阵后方那十几头缓缓推进的战象!

这完全出乎贵霜人的意料!一支小小的骑兵,竟敢脱离城墙的保护,主动冲击他们重兵护卫的核心?

“拦住他们!”贵霜前锋大将迦腻色伽在后方高台上看得真切,厉声下令。两翼护卫战象的重甲长矛手迅速变阵,试图拦截。

然而,郭昕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些重甲步兵!他率领的骑兵如同尖刀,以高速和灵活,在贵霜军阵的缝隙中穿插!他们利用速度,避开重甲步兵的矛阵,将手中仅存的投矛、火箭,疯狂地射向那些庞然大物!目标并非厚重的象身,而是象背上操控的驭手和箭楼上的弓弩手!

噗嗤!一支投矛精准地贯穿了一名象背驭手的胸膛!另一支火箭射中了箭楼的木栏,燃起小火。虽然对战象本身伤害不大,却成功地造成了混乱!几头战象因驭手死亡或受伤而开始躁动不安,步伐混乱,甚至偏离了方向。

“冲进去!砍象腿!戳眼睛!”郭昕咆哮着,身先士卒,策马冲向一头因躁动而稍微脱离阵型的巨象!他手中的长槊,狠狠刺向巨象相对脆弱的眼睛!

“嗷——!”巨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苦嘶鸣!长槊刺入象眼,剧痛让它彻底疯狂!它猛地扬起长鼻,胡乱抽打,巨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将背上的箭楼连同上面的弓弩手狠狠甩飞出去!周围的贵霜重步兵猝不及防,瞬间被这失控的巨兽踩踏得血肉模糊!

郭昕一击得手,立刻被数支长矛刺中!战马悲鸣着倒下。他滚落在地,浑身是血,却依旧挣扎着爬起,抽出腰刀,踉跄着扑向另一头战象的腿弯,疯狂劈砍!

“保护校尉!”亲卫们怒吼着,拼死向郭昕靠拢,用血肉之躯抵挡着四面八方刺来的长矛和砍来的弯刀。

这百余骑的决死冲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瓢冷水!虽然微小,却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十几头战象被骚扰、受伤、甚至短暂失控,冲击阵型完全被打乱,连带牵制了大量贵霜的护卫兵力,为城头的守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冲出来的百余骑疏勒骑兵,在数万敌军中左冲右突,如同扑火的飞蛾,迅速被淹没。当郭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柄折断的长槊狠狠刺进一头巨象的眼窝,随即被数支长矛同时贯穿身体时,他身边的亲卫已不足十人。

郭昕拄着半截断槊,血沫不断从口中涌出,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疏勒城头。他看到城上的守军似乎稳住了阵脚,滚油和金汁泼下,点燃了靠近的攻城塔,攀爬的敌军如同下饺子般坠落。

他的嘴角,似乎咧开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混合着血水和沙土,模糊地吐出了两个字:

“值…了…”

随即,魁梧的身躯轰然倒下,淹没在蜂拥而上的贵霜士兵脚下。

疏勒城头,目睹了这一切的副将和守军们,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悲嚎。绝望被更深的仇恨和决绝取代。“为郭校尉报仇!”“杀光胡虏!”濒临崩溃的防线,竟奇迹般地再次稳固下来!滚木礌石更加密集,箭矢如同泼水般倾泻而下!

当夜,浑身浴血、仅带着数百残兵退入龟兹城的安西都护王固,同时接到了两份染血的军报。

一份来自交河城:车师骑营校尉尉迟圭,率两千骑于白棘荒原力战殉国,所部无一生还。屯田军校尉李孚率残部退入交河城死守。

一份来自疏勒城:疏勒骑营校尉郭昕,率百余骑出城逆袭战象阵,壮烈战殁,尸骨无存。疏勒城守军伤亡惨重,然城池未破。

昏暗的烛光下,王固这位安西最高统帅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死死攥着那两份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帛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猛地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老泪,终于冲破铁石般的意志,滚落在染血的战报上。

良久,他睁开眼,眼中再无泪水,只剩下比大漠寒冰更冷的杀意和刻骨的仇恨。他走到巨大的西域舆图前,拿起朱笔,在疏勒、龟兹、于阗三个最大的城池上,重重地画下了血红的圆圈。

“传令!”王固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放弃所有外围据点!轮台营、于阗营、龟兹营…所有安西镇军,全部退守疏勒、龟兹、于阗三城!依托坚城,死守待援!一粒粮,一滴水,都不许落入胡虏之手!告诉所有将士——”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滔天的悲愤和仇恨都吸入肺腑,然后一字一句,如同从齿缝中迸出:

“尉迟校尉、郭校尉,在看着我们!晋公的援军,就在路上!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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