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驿路玄冰(1/2)
枯树林边缘的死寂,被夜风拉扯得如同绷紧的弦。血月的光辉冰冷地泼洒,将莫七弦瘫软在地、口鼻溢血的惨状,以及不远处欧阳晓晓那如同被抽空所有生气、蜷缩在枯草污泥中的水绿色身影,都染上了一层妖异而绝望的暗红。
莫七弦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混着泥土,在枯草上洇开暗色的污迹。命门重穴被破,那股蕴含绝对破灭意志的恐怖力量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经脉内疯狂肆虐,撕扯着他的本源。他狭长阴鸷的眼中,怨毒与恐惧交织翻滚,死死盯着黄天越那挺拔如山、气息渊深的身影。那不是看人的眼神,而是在看一座无法逾越、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山。逃!必须逃!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神智。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残存的血煞真气如同回光返照般疯狂燃烧!
“血…遁!”一声嘶哑破碎、如同泣血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
噗!
一大口混合着金色光点的暗红精血狂喷而出,瞬间化为一片浓郁粘稠的血雾,将他残破的身躯彻底笼罩!
嗤——!
血雾剧烈翻腾,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物,猛地向内收缩!莫七弦的身影在血雾中变得极其模糊、扭曲,仿佛融入了那片血色之中!下一刻,那片血雾如同离弦的血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与黄天越相反的方向、朝着荒野更深沉的黑暗处,激射而去!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拉长的血色残影!
黄天越深邃的目光平静地追随着那道急速远遁的血影,并未追击。他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终究归于沉寂。方才那凝聚到极致的一指“破虚”,消耗巨大,强弩之末,不宜深追。况且…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枯草丛中那道气息奄奄的水绿色身影。
欧阳晓晓蜷缩在冰冷的泥污里,一动不动。湿透的衣衫紧贴着单薄的身体,勾勒出脆弱而绝望的线条。脸上狰狞的紫黑毒纹尚未完全褪去,如同丑陋的伤疤。灰败的媚眼空洞地睁着,映照着血月扭曲的光影,瞳孔涣散,没有一丝焦距,只有被彻底掏空后的死寂。她的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半截断裂的银簪,指节扭曲发白,仿佛那是她与这冰冷世界唯一的、最后的连接点。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浓烈腐朽气息的生命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在她体内摇曳,随时可能熄灭。强行引动“燃魂刺”,几乎焚尽了她的神魂本源,再加上体内冰火余毒的彻底反噬,此刻的她,已是经脉尽碎,油尽灯枯,只剩一口气吊着。
梁卉和杜莺歌架着沉睡的上官燕舞,僵立在原地,如同两尊被冰封的石像。方才那兔起鹘落、凶险绝伦的搏杀,早已超出了她们理解的极限。黄天越那洞穿虚空的绝杀一指,欧阳晓晓那如同飞蛾扑火、玉石俱焚的惨烈一击,莫七弦那燃烧精血亡命遁逃的骇人景象…一幕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们脑海中,带来的是劫后余生的巨大震撼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渺小感。
直到黄天越收回目光,沉声道:“走。”那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瞬间将两人从失神中震醒。
梁卉一个激灵,连忙和杜莺歌一起,更加小心地架稳上官燕舞。少女的身体在血月下显得格外单薄,沉睡的容颜透着一丝药力滋养后的微弱血色,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暖流。
黄天越走到欧阳晓晓身边,俯下身。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探出,掌心向下,轻轻覆在她冰冷刺骨的背心命门之处。一股精纯温和、蕴含着深沉生机的涅元真力,如同涓涓暖流,小心翼翼、一丝丝地渡入她如同焦土废墟般的经脉之中。这力量并非疗伤,而是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强行吊住那即将彻底崩断的生命之弦。
“呃…”昏迷中的欧阳晓晓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灰败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痛苦之色,但原本微弱得几乎要断绝的气息,却在这股力量的维系下,极其艰难地、微弱地稳定了一丝。
黄天越另一只手探入她的臂弯,稍一用力,便将她那轻飘飘、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拦腰抱起。水绿色的衣袍下摆无力地垂下,沾满的污泥蹭在了黄天越的衣襟上。那半截断裂的银簪,依旧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他的手臂。
他抱着欧阳晓晓,如同抱着一捧即将熄灭的余烬,转身大步前行。步伐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跟紧。”他的声音穿透夜风。
梁卉和杜莺歌不敢怠慢,立刻架着上官燕舞,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们虚弱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但看着前方那道在血月下沉默前行的、抱着一个抱着另一个的身影,心中那点微弱的安全感便死死支撑着她们不敢倒下。
荒野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脚下的路早已消失,只有连绵的丘陵在血月下投下沉默而狰狞的剪影。风在嶙峋的怪石间呼啸,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黄天越凭借破藏真意对地脉生机的微弱感应,循着一条相对平缓、便于隐藏行迹的山坳疾行。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角,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防备着任何可能出现的追踪。
怀中,欧阳晓晓的身体冰冷得如同深冬的寒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经脉寸断的剧痛,让她在昏迷中发出无意识的、如同幼猫般的痛苦呻吟。那攥着断簪的手,偶尔会神经质地抽搐一下,冰冷的金属硌在黄天越的手臂上,带来细微的触感。黄天越渡入的涅元真力如同最坚韧的绳索,死死维系着那缕即将消散的生命之火,但这维系本身,对他亦是持续的消耗。经脉深处传来隐隐的灼痛感,那是力量被反复压榨的反馈。
不知在死寂的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当天边那轮妖异的血月终于沉入远山,浓墨般的夜幕被东方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灰白撕开一道缝隙时,前方蜿蜒的山路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是一座驿站。
孤零零地矗立在两座低矮山丘之间的隘口处,如同荒野巨兽遗弃的骸骨。几间简陋的石砌房屋围成一个不大的院落,一面破旧的、沾满风尘的旗幡斜斜地挑在门前的木杆上,在渐起的晨风中无力地飘动。院落门口悬挂着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顽强地跳动着,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成了这片死寂荒野中唯一可见的人烟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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