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琉璃骨(1/2)
苔壁滑如裹尸油,背上诗魂轻似烬。
琉璃骨臂噬毒箭,幽蓝星尘焚铁腥!
业字烙骨灼魂魄,神树枝杈刺髓钉。
重力崩解天地悬,雨凝珠碎石浮空。
深渊之上斗篷客,Δt=0锁死时空。
断箭剜肉毒入髓,枯手蘸灰堵血崩。
薪火燃自毒箭头,微光暖胜玄冰冷。
残躯焚尽业火路,血染蜀道……还得爬!
岩壁的苔藓滑得像裹了层尸油,手指抠进去,指骨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杜甫伏在我背上,枯瘦的胸膛隔着湿透的粗麻衣紧贴脊梁,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的嘶鸣,滚烫又短促,喷在我后颈。像一块燃尽的炭,余温灼人。
“先生,闭眼!”我低吼,声音被万丈深渊涌上来的湿冷罡风撕碎。雨水混合着硝烟味灌进鼻腔,是冷铁和腐土的气息。脚下混沌的雨雾深处,偶尔被风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狰狞交错的黑色石笋,像巨兽遗落的獠牙,等着将失足者捣碎。
左臂肌肉在灼痛中绷紧如钢索,每一次发力向上,肩胛骨深处那道被吐蕃弯刀撕裂的旧伤都像有锯子在来回拉扯。湿透的粗布衣紧贴皮肤,寒意砭骨。右臂——那条早已非人的臂膀——箍住杜甫的腰,沉重、冰冷、坚硬,如同背负着一截千年玄冰雕成的枷锁。琉璃化的皮肤下,幽蓝的“血管”里,粘稠的星尘粘液缓缓流淌,每一次搏动都带来骨髓深处的刺痛与酷寒。肘关节内侧,那个扭曲的梵文“业”字,在灰暗天光下明明灭灭,如同烧红的烙铁在皮下游走。
系统界面悬在视野边缘,灰蓝色的数据流冰冷涌动,猩红的数字在雨幕中跳动:琉璃化加速风险:89%。
又一个落脚点崩碎,碎石滚落深渊,无声无息。杜甫枯瘦的手臂死死勒着我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皮肤紧贴着我颈侧搏动的血管。他的重量,这乱世的重量,都压在这条攀附着湿滑岩壁的残躯上。
“崴兄……”他嘶哑的气音被风卷走大半,“右臂……似更沉了……”
岂止是沉?它像一块贪婪的冰,不断吸吮着我的热量,吸吮着我的“人”气。皮下的星尘流脉里,三星堆神树那妖异虬结的枝桠轮廓,比昨日更清晰了一分,如同活物在骨髓深处缓慢生长、扎根。
不能想。血路未尽,业火焚身。这吃人的世道,每一步都踩着刀尖。
第一幕:绝壁喋血
破空声撕裂雨幕!
不是风声!三支弩箭,品字形阵列,撕裂灰白雨帘,毒蛇般噬向杜甫的后心!
时间仿佛凝滞。视网膜瞬间捕捉到箭杆上幽蓝的淬毒光泽——叛军的制式毒牙!
“操!”武警的本能炸裂,压过所有疼痛思考。身体在湿滑的岩壁上强行拧转,试图用后背去挡。位置太刁钻!距离太近!来不及!
“噗嗤!”
左肩胛骨下方猛地一炸!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贯穿身体!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我眼前一黑,右脚踩着的岩块应声粉碎!身体连同背上的杜甫,向万丈深渊猛坠!
“呃啊——!”杜甫的闷哼和短促惊叫被狂风吞噬。
冰冷的麻痹感从箭伤处毒蛇般蔓延。另外两支毒箭擦着肋下和那条冰冷的琉璃右臂掠过,“夺夺”两声,狠狠钉入旁边的岩壁,火星在湿漉漉的岩石上溅起,瞬间熄灭。
[遭受致命攻击!侦测到神经毒素(未知型)!伤口处理优先级:最高!琉璃化区域能量溢出警告!]系统尖锐的警报在颅腔内炸开,血红的弹窗几乎覆盖整个视野。
愤怒!比肩伤更烈!比毒性更毒!差一点!就差一点!
第二幕:骨臂噬箭
就在左肩剧痛与麻痹交织的瞬间,那一直冰冷沉重的右臂,内部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强光!如同沉睡的地核被陨石击中,凶戾的力量轰然苏醒!
钉在我左肩胛下的那支毒箭,精铁打造的箭簇,竟在幽蓝光芒的包裹下,如同烈阳下的残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挥发!化作一缕缕带着浓烈硫磺与金属锈蚀气息的蓝黑色星尘!
“崴兄!汝…汝臂…!”杜甫在我背上惊骇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他距离太近,看得太清!他能看到琉璃状皮肤下,那些幽蓝的“血管”如同饥饿的活物般贲张、蠕动,贪婪地吸噬着箭簇化成的星尘!
我猛地低头。右臂!琉璃般的肌肤变得近乎透明,皮下森白的臂骨如同千年寒玉,在幽光中刺目地显现!盘踞其上的梵文“业”字,此刻如同烧透的烙铁,光芒刺得人眼流泪!更骇人的是,三星堆神树那扭曲诡异的枝桠,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蔓延、生长!枝杈末端如同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向琉璃化的皮肤内壁!
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剧痛在骨髓深处炸开!极度的冰冷,仿佛要将灵魂冻结;同时又有狂暴的灼热,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冰火交加,带刺的锥子在骨缝里疯狂搅动!这不是人该承受的痛苦!
[警告!高维能量溢出!局部熵增突破临界点!17%!目标区域:右臂及周边空间!重力场稳定性急剧下降!预计崩塌倒计时:10…9…8…]系统警报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冰冷地砸在意识上。
第三幕:重力崩解
天地失序!
头顶上方,几块磨盘大小、被雨水冲刷得摇摇欲坠的岩石,突然诡异地悬停在半空!雨水——那倾盆而下的、黄豆大小的雨滴,在我们周围骤然凝固!亿万颗晶莹的水晶珠子,在灰暗的天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晕,静止不动!脚下,那些松动的碎石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如同失重的尘埃,缓缓漂浮起来,悬浮在冰冷的空气里。脚下的岩壁传来不祥的“咔嚓”呻吟,仿佛整座山体都在痛苦地扭曲。
失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感官。杜甫在我背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惊叫,枯瘦的手臂本能地勒紧我的脖颈,几乎窒息。胃里翻江倒海,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每一寸肌肉都在对抗这错乱的空间法则。
下方矮松林中,那几个刚刚射出毒箭的叛军射手,脸上的狞笑凝固了。其中一个离崖边最近、因偷袭得手而得意忘形的家伙,下意识向前踏了一步,想看清我们坠亡的惨状。
天罚降临!
他脚下的岩石,在熵增扭曲的重力场下,变得如同覆盖了一层无形的冰!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那张凝固着得意表情的脸,因极致的恐惧瞬间扭曲变形!
“啊——!!”一声凄厉到骇人的嚎叫撕裂了凝滞的空气。他手舞足蹈,像一只被扯断了线的木偶,绝望地滑向深渊!另外几个叛军惊骇欲绝,本能地想伸手去拉,却发现自己脚下的岩石也骤然倾斜、滑溜如油!绝望的嚎叫此起彼伏,几个黑色的身影如同下饺子般,接二连三地从陡峭的山壁上翻滚、滑坠下去,凄厉的惨叫声在雨雾弥漫的深渊中被迅速拉长、扭曲,最终归于死寂。
就在这天地失序、叛军坠亡的刹那,我的目光,透过一颗颗凝滞在眼前的、水晶般剔透的雨滴,清晰地看到了——
距离我们攀爬点约十丈外,一处凸出的、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台上,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矗立。
宽大的斗篷,暗沉得仿佛能吸尽所有光线,兜帽低垂,将面容完全隐于深不可测的阴影之下。没有动作,没有气息,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漠然,如同在观察培养皿中挣扎的微生物。
最令人心悸的是,在他腰间悬挂腰牌的位置,在雨滴凝滞、光线奇异折射的角度下,那金属的徽记上,清晰地映照出几个古老、扭曲、散发着非人气息的符号:
\\\\deltat=0\\
无声的对峙。没有杀意,却比任何刀锋更冷。仿佛我们此刻的生死挣扎、重力崩解,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组即将被归档的数据流。
在“观测者”出现的瞬间,脑海中疯狂闪烁红色警报的系统界面,骤然陷入一片死寂的灰蓝。没有警告,没有提示,只有一种被更高存在锁定的、浸透骨髓的冰冷寂静。
第四幕:坠渊与残喘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凝滞的世界轰然崩塌!
悬停的巨石裹挟着万钧之力,咆哮着砸落!凝固的亿万雨滴挣脱束缚,化作狂暴的瀑布倾泻而下!漂浮的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回岩壁!那被扭曲的重力如同撤去了无形的手,猛地将我们狠狠掼向冰冷的石壁!
巨大的下坠力让我紧扣岩缝的左手瞬间滑脱!身体连同杜甫,像断线的风筝般,向着漆黑的深渊直坠!
“喝——!”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喉咙深处炸出,压过了狂风的嘶吼!千钧一发!那条刚刚吞噬了箭簇、引发重力紊乱、此刻骨纹灼烧剧痛、却蕴含着非人力量的琉璃骨臂——猛地向上探出!
五指张开,如同钢浇铁铸的鹰爪,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抠向侧面一处凸起的、尖锐如犬牙的花岗岩棱!
“嗤啦——咔嚓嚓!”
刺耳的刮擦声混合着细微却清晰的骨裂声,如同冰冷的锯子切割神经!琉璃化的指骨与坚硬的花岗岩剧烈摩擦、碰撞!幽蓝的星尘光芒在接触点疯狂迸溅!难以想象的剧痛从指尖炸开,沿着臂骨一路烧灼上脑髓!是骨头在哀鸣!是规则在反噬!
但这非人的硬度和爆发力,硬生生扯住了下坠的势头!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狠狠撞在冰冷的岩壁上!五脏六腑在胸腔里翻腾震荡,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我死死咬着牙,将那口血咽了回去。低头,看向那条救命的右臂。
琉璃状的手背上,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深入骨髓。尖锐的岩棱在森白的指骨上留下了深刻的凹痕,边缘残留着闪烁的幽蓝星尘。肘关节内侧的梵文“业”字光芒黯淡下去,如同烧尽的炭火。但更骇人的是,那三星堆神树的纹路,仿佛在剧痛与能量释放中扎得更深!几根最尖锐的枝桠末端,竟硬生生刺破了琉璃化的皮肤!
粘稠的、闪烁着幽微星光的液体——那不是血,是冰冷的星尘浆液——从破裂处缓缓渗出,滴落在下方湿漉漉的岩石上。
“滋滋……”
青烟腾起,带着一股非金非石、如同星辰湮灭般的奇异焦糊味。
杜甫伏在我背上,身体抖得像被狂风撕扯的枯叶。他死死闭着眼,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我胸前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毫无血色。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种目睹非人景象后的巨大精神冲击,如同冰冷的电流,透过他身体的颤抖和紧贴着我脊背的冰凉体温,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系统重启:[重力场恢复稳定...局部熵增残余:3.7%...琉璃化区域(右手、右前臂)结构损伤:中度...检测到高维观测标记残留...风险评估:未知...建议:最大限度避免能量溢出...立即处理外伤...]数据流重新开始滚动,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迟滞和紊乱,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台。
第五幕:血路未尽
左肩的箭伤还在汩汩流血,混着雨水,在冰冷的岩石上晕开一片暗红。神经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并未完全消退,像冰冷的蛛网缠绕着半边身体。右臂的骨裂感、星尘灼烧感、以及皮肉被刺穿的异样刺痛,交织成一张痛苦的巨网。
“先生,抓牢。”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琉璃骨臂,用尽最后一丝悍勇之气,一步,一步,在狂风暴雨中,踩着湿滑的岩壁,将背上沉默的杜甫拖上了崖顶。
崖顶是片布满碎石和低矮荆棘的斜坡,风雨依旧肆虐。我将杜甫小心放下,让他背靠着一块相对避风的巨大岩石。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散乱的花白头发黏在额角,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翻滚的雨幕,仿佛灵魂被刚才的一切彻底抽离,只剩一具空壳在风雨中飘摇。
我喘息着,低头凝视那条救了自己和杜甫、却也变得更加陌生的手臂。雨水冲刷着皮肤上的裂纹和渗出的幽蓝星尘浆液。那森白的臂骨,盘踞其上的妖异神树纹路,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更加清晰、更加狰狞、更加深邃。它不再仅仅是负担,更像一个寄生在体内的、充满未知与毁灭力量的活物,一个以我的血肉和意志为燃料的……兵器。
琉璃骨……业火焚身……每一步,都在把自己往非人的深渊推得更近。守护的代价,就是把自己也变成行走的怪物吗?
那个斗篷人……Δt=0……是时间的囚徒?还是命运的刽子手?他腰间那冰冷的楔形符号,是锁链,还是钥匙?前路茫茫,这血染的蜀道之上,还有多少这样的深渊等着我去攀爬,去坠落?
我握紧尚算完好的左拳,骨节发出咯咯的闷响。眼神疲惫得像被砂轮磨过千百遍,却在疲惫的最深处,在冰冷的雨水冲刷下,烧灼起更加凶狠、更加不屈的光。像一头被荆棘刺穿皮肉、舔舐着伤口、却依旧死死盯着巢穴方向、龇出染血獠牙的困兽。
血路未尽,业火未熄。
这具残躯,这点微末的诗心,还得在这无边的炼狱里,继续爬下去。
崖顶的风裹着碎石和冰雨,抽在脸上像钝刀刮骨。杜甫背靠着那块冰冷巨岩,身体微微蜷缩,花白的头发黏在青灰色的额角,浑浊的眼珠盯着前方翻滚的灰暗雨幕,却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刚才那场非人的坠落、骨臂的异变、悬停的巨石、无声的观测者……这一切都太过沉重,压碎了他仅存的精神支柱。他没晕过去,只是魂魄似乎已飘离了这具枯槁的躯壳。
我靠在离他几步远的另一块风蚀岩旁,粗重地喘息。每一次吸气,左肩箭伤都像被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箭杆还插在肉里,断茬狰狞地刺破湿透的布衣,晕开一片粘稠的暗红,混着雨水往下淌。毒性带来的麻痹感像冰冷的蛛网,正缓慢而顽固地向左胸蔓延。
但真正噬咬神经的,是右臂。
那条琉璃骨臂。
雨水冲刷着它。皮肤上蛛网般的裂纹清晰可见,深入那非人的森白骨质。肘关节内侧的梵文“业”字黯淡无光,如同燃尽的灰烬。最骇人的是那三星堆神树的妖异纹路——几根最尖锐的枝桠末端,刺破薄如蝉翼的琉璃皮肤,渗出粘稠的、闪烁着幽微星光的浆液。
“滋滋……”
一滴浆液从枝桠尖端坠落,砸在脚下的青黑色玄武岩上。没有水渍扩散,没有血腥气。只有一股奇异到令人脊背发寒的气味弥散开来——如同冰冷的金属在真空中锈蚀,又似遥远的星辰轰然湮灭,带着非尘世的硫磺与焦糊味。接触点腾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岩石表面留下一个针尖大小的、焦黑的凹坑,边缘呈现出结晶化的诡异光泽。
这不是血。这是来自规则之外、高维层面的“污染”。
我试着抬起右手。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从指骨炸开,沿着臂骨一路烧灼至肩胛!仿佛千万根淬毒的冰针同时刺入骨髓深处搅拌!那不是肌肉撕裂的痛,不是箭伤的锐痛,而是某种存在本身被强行撕裂、被非人力量侵蚀的本质之痛!
“呃!”牙关咬得咯吱作响,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内衫。琉璃骨臂沉重得如同万载玄冰铸就,根本不听使唤。五指张开都成了奢望。
系统:[琉璃化区域(右前臂、右手)神经传导效率:32%。骨骼结构损伤:中度。熵增残余:3.7%。高维污染指数:0.001%(监测中)。建议:极限静养,避免能量输出。毒素扩散率:17%。优先处理左肩箭伤。]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电流般的杂音,数据流在视野边缘迟滞地滚动。17%的毒性扩散率像倒计时的沙漏。处理箭伤?这荒山绝顶,风雨如晦,哪里去找干净的水、锋利的刀、止血的药?
视线艰难地转向杜甫。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枯瘦的双手无意识地交叠在冰冷的膝盖上,指关节因寒冷和持续的颤抖而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他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先生……”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铁锈,“能动么?找个……避风处。”
杜甫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茫然地聚焦在我身上,又似乎穿透了我,落在某个虚空之处。嘴唇嚅动了几下,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崴……崴兄……汝臂……非人哉……”每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带着梦呓般的恍惚和深不见底的恐惧。那不是疑问,是目睹神魔后的呓语。
心猛地一沉。系统警告带来的压力,远不及他此刻的状态更令人窒息。他垮了。从精神到肉体,都被刚才那超越认知的一幕彻底击垮。若他心死,诗魂黯淡,这所谓的“守约”还有什么意义?
第六幕:绝顶残喘
不能再等!必须让这具残躯动起来!
我猛地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腥和岩石粉尘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牵扯得左肩伤口剧痛。强压下喉头的腥甜,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悍勇之气!
左手!只有左手还能用!
我猛地将身体从岩石上撑起,右臂那蚀骨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身体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拖着那条沉重的、几乎报废的琉璃骨臂,我一步步挪到杜甫身边。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踩在碎石上发出不祥的摩擦声。
“先生,得罪了!”我嘶声道,左手穿过他的腋下,另一侧肩膀顶住他瘦骨嶙峋的腰背,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半扶半架起来。杜甫的身体轻得像一捆枯柴,却又僵硬得如同冻硬的木头,几乎无法配合。他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本能的抗拒和更深的不安。
“吾……吾能行……”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如蚊蚋。这微弱的抗拒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尊严挣扎。
“闭气!”我不容置疑地低喝,左手发力,几乎是半拖半扛着他,在倾斜的、布满碎石和湿滑苔藓的崖顶斜坡上艰难跋涉。风雨无情地抽打着我们,每一步都像踩在湿滑的刀刃上。右臂随着动作不受控地晃动,每一次轻微摆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那几处刺破皮肤的枝桠尖端,幽蓝的星尘浆液被雨水冲刷稀释,滴落在石头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焦痕。
视线在雨幕中艰难搜寻。终于,在崖顶边缘一处巨大风蚀岩的背风面,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凹陷。勉强能容下两人蜷缩,头顶有突出的岩檐遮挡部分风雨。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我咬紧牙关,几乎是撞进去,将杜甫小心地安置在最里面干燥些的石壁角落。自己则背对着风口,半跪在外侧,用身体尽可能为他挡住灌入的寒风和碎雨。
刚安顿好,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左肩伤口处麻痹的冰冷感混合着失血的虚弱感直冲头顶。眼前金星乱冒,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崴……崴兄!”杜甫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枯瘦的手下意识地抬了抬,似乎想扶住我,却又无力地垂下。
“没事!”我低吼,更像是在给自己鼓气。左手猛地按住左肩箭伤周围,冰冷的雨水暂时压下了些许灼痛和麻痹感,但指尖触碰到断箭粗糙的木茬和黏腻的血肉时,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箭必须拔出来!越快越好!否则毒入心脉,神仙难救。在这荒山野岭,没有热水,没有烈酒,没有金疮药……只有风雨,碎石,和一条几乎废掉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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