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人市血秤(1/2)
琉璃臂骨,秤着诗魂。
救一人,焚一城?守一诺,葬万魂?
三星饕餮在骨缝里苏醒,啃噬星光。
他的笔是火把,我的血是灯油。
历史长河奔涌,刀刃逆鳞而行。
守约?干预?每一步都踩碎宿命的镜!
铜牌灼骨,暗市秤魂——星图在血光中崩裂。
深渊在秤盘两端裂开,魂归处,可有渡舟?
腐臭钻透琉璃骨。
不是城破后的焦尸气,是更黏、更毒的腥臊——脂粉沤烂了混着粪尿的泥,甜腻底下翻出死鼠的酸败。这股味儿像长了钩子的舌头,硬生生从尸山豁口的血腥里撕开条路,一路舔进鼻腔深处,辣得人喉头痉挛。
我蜷在豁口半塌的砖石夹缝里,老杜滚烫的额头抵着我锁骨,每一次微弱喘息都喷在诗魂石上,烫得像块烙铁。右臂沉得拖不动,饕餮纹在骨缝里蛰伏,冰针般的麻痒顺着肩胛骨往心口爬。
“唔……”怀里的人突然痉挛,枯瘦的手指猛地抠进我左臂血肉,指甲刮过结痂的伤,新鲜的血腥味混进恶臭里。
“老杜?”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他眼没睁,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水……水市……”
不是水市。是“人市”。
这念头像淬毒的冰锥,扎穿混沌。豁口外,风卷着破碎的呜咽,隐约有铁器刮擦木板的锐响,还有……某种粘稠的、皮肉拖过湿地的窸窣。不是叛军屠城的动静。是更深的腐烂,在城破的狂欢边缘滋生。
阴影在移动。
豁口外那片被血浸透的焦土,一堆混杂着断肢和焦木的“垃圾山”动了一下。不是风。是底下有东西在拱。几具叠压的焦黑尸体被顶开,露出一截蠕动的、沾满黑红泥浆的脊背。
那东西没回头,只是朝着豁口相反的方向——那条通往城内更深处、弥漫着恶臭的窄巷,用断茬似的上肢和残破的膝盖,一下,一下,在冰冷的血泥里犁。像条剥了半身皮、只剩求生本能的蚯蚓。暗巷深处飘来的恶臭,正是它的方向。
“呃……嗬……”它喉咙里挤出漏风的声音,每一次拖动,身下就拉出一道粘稠的黑红印子。
不是活人。至少不是完整的活人。腰部以下烂在几具焦尸里,分不清彼此。露出的上半身,皮肉被火燎得半熟,黑红交错,有的地方焦炭般剥落,露出底下暗红发黄的肌肉和断裂的骨茬。一条胳膊反向扭曲,像折断的树枝挂在背后。唯一能动的那截连着肩膀的骨肉残肢,正机械地扒拉着地面。
它爬行的前方,那片被焦糊断壁挤压出的、更浓重的阴影里,恶臭的源头无声蒸腾。
老杜的身体又抽了一下,滚烫的额头渗出更多虚汗,混着血污流进我颈窝。诗魂石紧贴他胸口的位置,那层蝉翼般的淡金微光急促闪烁。
走。必须离开这鬼地方。
我咬紧后槽牙,左臂用力,试图把老杜和自己从这尸骸堆成的墓穴里撑起来。右臂猛地一沉!饕餮纹在骨缝深处狠狠一搏,冰冷的麻痒瞬间窜上后颈,眼前炸开一片青铜锈蚀般的暗绿重影!眩晕感排山倒海。
“操!”闷哼卡在喉咙里,身体晃了晃,重新砸回冰冷的断石上。冷汗瞬间浸透破烂的里衣,黏在背上,冰寒刺骨。那条该死的琉璃胳膊,死死焊在地上,纹丝不动。
“嗬……嗬……”那焦黑的残躯似乎感应到什么,扒拉地面的动作停了。那颗勉强算得上头的焦黑肉块,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一只眼睛的位置是焦黑的血洞,另一只……浑浊的眼白翻上来,没有瞳孔,没有焦点,一片死寂的白,像蒙了厚厚菌膜的劣质玻璃珠。此刻,这片死白精准地钉在了我的琉璃右臂上!
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源自存在本源的——
饥饿!
超越生理,直抵混乱核心的吞噬渴望!
臂骨深处的饕餮纹应和般狂震!搏动的频率瞬间拔高,一股凶暴的吞噬欲顺着冰冷连接轰击我的意识——吞噬那残烬!补完吾身!
焦黑残躯的断肢猛地加快扒拉!它竟想爬过来!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熵增畸变体![源点:濒死畸变聚合体]!”
“警告!饕餮纹共鸣异常升高!精神污染加速!”
“[精神污染风险:高→极高!]”
“[[饕餮纹同化率:肩胛连接处33%→38%!]]”
猩红的系统警报在视网膜上爆开!视野边缘的青铜锈影急速蔓延,几乎要吞没整个画面!右臂肩胛处的冰冷侵蚀感活物般蠕动,狠狠扎向颈后大椎穴!颅腔内冰火对撞,撕裂的剧痛炸开!
“呃——啊!”压抑的痛嚎冲出喉咙。左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五根手指几乎要抠进身下的碎石里。怀里老杜的身体随着我的痉挛而震颤,那三支毒箭的尾羽簌簌抖动。
走!必须走!离开这鬼地方!离开这该死的饕餮盛宴!
我用尽全身力气,左腿猛地蹬地,拖着那条沉重的、越来越不属于我的琉璃胳膊,抱着老杜滚烫的身体,朝那片散发着恶臭的、焦黑残躯爬向的暗巷阴影,连滚带爬地挪去。
每一步,左腿的贯穿伤都像被烧红的铁钎搅动。小腹箭创的嫩肉在每一次牵扯中发出无声的尖叫。血、汗、冰冷的恐惧糊了一脸。身后,那只焦黑残躯扒拉地面的声音,哒…哒…哒…像催命的鼓点,死死咬在耳根。
巷子窄得像被巨人踩了一脚的裂缝。
两边的焦糊断壁犬牙交错地挤压过来,抬头只剩一线被浓烟染成污浊铁灰色的天光。脚下的“路”根本不存在,是厚厚一层踩烂了的黑泥,混杂着排泄物、腐烂的菜帮子、破碎的瓦罐碎片、还有辨不清原状的皮肉组织。那股要命的恶臭,在这里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油脂,糊在口鼻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带刺的冰碴。
越往里,光线越暗。
不是单纯的昏暗,是粘稠的、带着病态甜腥的阴影。空气里飘着劣质铅粉和廉价花汁混合的怪味,底下翻涌着更深的、尸体在湿热中缓慢腐败的酸腐气。巷子尽头,隐约传来嗡嗡的人声,黏腻,压抑,像无数苍蝇在烂肉上打转。
前面引路的焦黑残躯,在一滩漫着黄绿色污水的洼地前停住了。它那只翻白的眼睛木然地对着污水,断肢无意识地在水里划拉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浑浊的水面倒映着它扭曲的轮廓,也映出我们紧随其后、狼狈不堪的身影。
我停下,背靠着一堵被火燎得只剩半截、露出焦黑泥坯的断墙,剧烈地喘息。老杜的头枕在我大腿上,滚烫的脸颊隔着破烂的裤料灼烧着皮肤。诗魂石的微光在他胸口急促闪烁,像风中残烛。右臂的饕餮纹在阴影里搏动得更急,冰冷感顺着脊椎骨节节攀升。
巷子尽头的声音清晰了一些。是叫卖,是讨价还价,是铁器刮擦木板的锐响,还有……压低的、压抑的啜泣和绝望的呜咽。
那里就是人市。
绕过那滩污水,恶臭的源头像豁然张开的兽口。
巷子尽头被几根焦黑、粗粝的原木粗暴地搭出了一个高台。台面歪斜,覆盖着肮脏发黑的草席,边缘垂落下来的席子角沾满了凝固的黑泥和可疑的暗红污渍。空气里那股甜腥的脂粉味和沤烂的粪尿味在这里达到了顶峰,混合着一种新鲜的、浓烈的血腥气——像是刚宰杀过什么活物。
台子下,影影绰绰挤着几十号人。大多是男人,穿着破烂的麻布短褐,腰里别着短刀或斧头,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尘土和一种麻木的凶悍。他们的眼睛像刀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浑浊的光,贪婪地、肆无忌惮地在台子上刮来刮去。
台子上,就是“货”。
十几个女人和孩子。像牲口一样被驱赶在台子中央。女人们大多衣衫褴褛,枯槁的脸上抹着劣质的、被汗水和泪水冲花的铅粉,眼神空洞麻木,或者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泥污的赤脚。几个半大的孩子挤在女人腿边,瘦得像芦柴棒,眼睛大得吓人,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恐惧。
台子边缘,站着几个人牙子。为首的是个矮壮汉子,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虬结的横肉和几道陈旧的刀疤。油腻的脑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光,手里拎着一把带倒钩的铁叉,叉尖还沾着点暗红的碎肉。他旁边一个瘦长脸,像个账房先生,手里捏着个小巧的戥子,正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擦拭着黄铜的秤盘,小眼睛里全是精明的算计。
“下一个!利索点!”矮壮汉子声音嘶哑,像破锣,带着一股不耐烦的戾气。他手里的铁叉随意一戳,叉在一个女人的后背上,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一个趔趄,踉跄着被推到台子前面。女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破烂的衣衫下肋骨根根分明。她踉跄着,几乎摔倒,空洞的眼神茫然地看着台下那些浑浊的眼睛。
台下响起一阵嗡嗡的低语,像一群苍蝇找到了新鲜的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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