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盗粮三劫(1/2)
夜闯军粮库,每一步都是踩在历史绞索上的舞蹈。
地听瓮的嗡鸣是催命符,震地锤砸碎青砖的瞬间,守卫脚步声如潮水涌向错误的方向。
梁上伏火弩的机括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冷光,铜镜折射的光斑成为诱杀陷阱。
当游龙锁缠上锈蚀的闸链,盐粒渗入金属裂缝的嘶响,竟压过了城外叛军的号角。
琉璃腿的裂纹悄然蔓延,踏地的虚浮感像踩进深不见底的流沙——
盗得粟米千斤,失却骨肉三分。
青砖的碎屑还在齿缝里硌着,混着一股子铁锈和土腥的浊气。老杜滚烫的体重死死压在后背,破布条勒进锁骨,每一次粗喘都像在拉风箱,肺叶里烧着火,吸进来的却是这睢阳城沉淀了不知多少层死亡、凝结成冰渣的夜气。脚下踩着的,不是路,是层层叠叠、早已冻硬又被踩得微微下陷的人油和血泥混合物,滑腻,粘脚,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撕裂皮肉的轻微滋啦声。
粮库的黑影在前方城墙根下蹲踞着,像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月光吝啬,只在那高耸的夯土包砖的库墙顶端勾了道惨白的边,墙根下是浓得化不开的墨。几支歪斜插在墙缝里的火把,豆大的光晕勉强驱散小片黑暗,光晕边缘,两个披甲持矛的守卒影子被拉得老长,像贴在墙上的剪纸,僵硬地来回晃动。
“警告!检测到地听阵列!范围:库区外墙外十步至墙根!数量:≥3!”
猩红的字迹在视网膜上炸开,冰冷,精确,像手术刀划开皮肉。几乎同时,右耳深处传来极其细微的嗡鸣,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在耳道内壁刮擦,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频的震动感。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系统强行灌入的感知——那深埋在冰冷土层下的陶瓮,正将地面任何一丝微小的震颤贪婪地放大、传导!
老杜的头颅无意识地垂落,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后颈,呼吸灼热而散乱。诗魂石隔着几层破烂衣料,紧贴在我后背心口的位置,像个烧红的烙铁,烫得那片皮肉突突直跳。饕餮纹在右臂肩胛骨连接处蛰伏着,冰冷而沉重,仿佛一块嵌进骨缝的寒铁。
不能停。停下就是活靶子。
我猛地吸进一口冰刀子似的寒气,压下肺腑间的灼痛和眩晕。左腿弓步前踏,重心下沉,全身的力量瞬间由腰腹拧转,过脊椎,直达右肩!那条被饕餮纹啃噬、沉重如灌铅的琉璃右臂,此刻成了唯一的支点,被这狂暴的力量强行驱动!
不是出拳。
是砸!毫无花哨,带着千钧坠落的蛮横与惨烈,右拳骨节凸起如铁锤,狠狠轰向脚下冰冷的、浸透血泥的冻土!
霍家拳·震地锤!
“嗵——!”
闷响。沉闷得像是巨兽在厚土之下翻了个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深入骨髓的穿透力。拳头落点周围的冻土,肉眼可见地向下微微一陷,细密的裂纹蛛网般瞬间蔓延开一尺见方!一股无形的震荡波纹,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贴着地面,无声而迅猛地朝粮库外墙方向扩散开去!
嗡——!
右耳深处的地听嗡鸣瞬间拔高!变得尖锐、急促、疯狂!像是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被猛地拨响!视网膜上代表地听瓮的红点疯狂闪烁,警报文字瞬间被新的信息覆盖:
“【地听阵列受激!最大振幅源点:东北角距墙十五步!】”
“【守卫移动响应!方向:东北角!数量:4!】”
成了!
几乎在震波扩散的同一刹那,粮库墙根下那两个僵硬晃动的“剪纸”猛地活了!他们豁然转身,长矛平端,朝着东北角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区域疾冲过去!沉重的脚步声踩在冻土上,发出咚咚的闷响,瞬间被那地听阵列贪婪地捕捉、放大,汇入我耳中那片尖锐的嗡鸣风暴里。
机不可失!
后背猛地一弓,将老杜下滑的身体向上颠起,双腿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不,是贴着地面激射的毒蛇,朝着与东北角完全相反的——库区那扇厚重包铁木门与高墙形成的狭窄阴影夹角——猛扑过去!
十步!
冻土、血泥、碎骨在脚下飞溅。风声在耳边呼啸,刮得脸颊生疼。后背老杜的体重和诗魂石的灼热,如同两座大山,死死压着呼吸。前方,库墙在视野里急速放大,夯土的颗粒、包铁的锈痕都清晰可见。
五步!
阴影近在咫尺,那是最佳的庇护。然而,就在身体即将投入那片黑暗怀抱的前一瞬,头顶上方,那片被火把光晕勉强照亮的、库墙与厚重屋檐衔接的黑暗角落,一点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金属反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不是月光!月光没那么冷,那么硬!
视网膜上,猩红的警报如同瀑布般刷下:
“警告!侦测到高能弩机蓄力!位置:库门上方檐角!类型:唐制伏火连环弩!弩矢轨迹预判覆盖:库门前三步至门板区域!”
“警告!触发机制:光线变化阈值触发!宿主进入阴影边缘将激活!”
伏火弩!还是连环触发!阴影是诱饵,更是死亡的开关!
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下已经前冲,无法硬止。电光火石间,左臂猛地向后一探,五指如钩,狠狠扣进身后固定在背包侧袋里的那面边缘磨得锋利的铜镜!触手冰冷坚硬。
没有思考,只有本能。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向外猛地一抖!
“咻——!”
铜镜脱手,化作一道黯淡的黄铜流光,旋转着射向库门前方三步之外,那片被月光和阴影切割的模糊地带!
就在铜镜飞出的刹那,身体借着左臂后甩的反作用力,前冲之势硬生生扭转半尺,由直扑改为侧滚,狠狠撞向库墙冰冷的夯土!后背传来沉闷的撞击感,老杜的身体压得我眼前一黑,喉头一甜,血腥味瞬间弥漫口腔。
“嚓!”
旋转的铜镜精准地斜插在预判的落点,镜面倾斜,恰好将库墙高处一支火把摇曳的昏黄光晕,猛地反射出去!一道刺目的、跳跃的光斑,如同凭空出现的鬼眼,瞬间打在库门上方那片弩机潜伏的深邃檐角阴影之中!
吱嘎——!嘣!
令人牙酸的机械绞紧声和弓弦释放的爆鸣几乎同时炸响!声音短促、暴烈!檐角的黑暗被撕裂!数道乌黑的、带着死亡尖啸的弩矢,如同被激怒的毒蜂,撕裂空气,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朝着那地面跳跃的光斑位置——也就是铜镜落点——狠狠攒射而下!
噗!噗!噗!噗!
沉闷的穿透声密集如雨!四支乌沉沉的精铁弩矢,大半截狠狠贯入冻土!强劲的力道甚至将那块冻土掀飞一小片,碎冰和泥块四溅!最后一支弩矢更是精准无比,“铛”的一声脆响,狠狠钉在斜插地面的铜镜镜心!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铜镜击打得向后倒飞出去,镜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最终当啷一声跌落在地,翻滚着,将那点反射的光彻底掐灭。
冷!刺骨的冰冷!
就在弩矢破空声落下的瞬间,一股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右腿膝盖骨缝深处猛地炸开!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凿了进去,然后瞬间蔓延、冻结!
“呃!”剧痛伴随着可怕的麻木感瞬间席卷了整条右腿!膝盖以下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肢体,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一种诡异的、踩在厚厚棉花堆上的虚浮感,软绵绵,使不上半分力气,又带着一种随时会彻底崩塌的脆弱!
视网膜被猩红占据:
“【熵增警告!宿主行为判定:中度干预(影响潜在个体≥100)!】”
“【局部时空修正反噬具现化:右下肢琉璃化进程激活!当前阶段:神经传导阻滞(功能衰减35%)!】”
“【琉璃化部位:右膝以下!】”
琉璃化!来的这么快!
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里衣,黏在冰冷的夯土墙上。右腿像根僵硬的木桩,虚虚地点着地,那股踩棉花的触感是如此清晰而恐怖。左腿承担了几乎全部的重量,膝盖的旧伤被这骤然加码的负荷扯得剧痛钻心。
不能停!东北角的守卫随时会回转!伏火弩虽发,但谁知道有没有第二具?
牙关死死咬住,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左臂反手死死扣住身后背包的肩带,将老杜下滑的身体再次勒紧,几乎要将他瘦骨嶙峋的胸腔勒断。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库墙,右肩在前,拖着那条虚软无力的琉璃腿,像一条被打断了脊骨的壁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近在咫尺的、厚重包铁的木门门缝,一寸一寸地挪移过去。
门缝!半指宽!里面透出更浓重的、混合着陈年谷物粉尘和某种腐朽气味的阴冷气息。门轴巨大,沉重的门扇与粗粝的石质门枢咬合得严丝合缝。想要无声推开?痴人说梦!
目光如淬毒的匕首,死死刮过门扇与巨大门枢连接的部位。锈!厚厚一层暗红色的铁锈,如同凝固的、腐败的血痂,包裹着门轴嵌入枢臼的关键部位,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锈蚀得鼓起、剥落。
盐!
背包侧袋!那个装着小半袋粗粝井盐的皮囊!为了在荒野补充体力,一直备着!
动作快得撕裂空气!左手如电,探入侧袋,一把攥住那粗糙的皮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没有一丝犹豫,牙齿狠狠咬开皮囊口系着的草绳!
嗤啦!
粗糙的盐粒混合着皮囊上沾染的汗渍、血污,被我粗暴地、狠狠地按在了那锈蚀得最严重、门轴与门枢咬合最紧的关节缝隙里!暗红的铁锈贪婪地吞噬着灰白的盐粒,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仿佛饥饿的虫蚁在啃噬朽木。一股微弱的、带着铁腥气的酸腐味弥漫开来。
腐蚀!加速!给老子烂开!
时间在无声的腐蚀中拉长,每一息都像在刀尖上跳舞。东北角守卫的呼喝声似乎近了!远处城墙外,叛军营地隐约传来一阵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呜呜咽咽,如同巨兽的悲鸣,暂时压过了城内死寂的夜。
就是现在!
身体猛地一转,背靠库墙,左肩死死顶住沉重的门板!重心下沉,压在那条勉强还能支撑的、剧痛钻心的左腿上!右臂!那条被饕餮纹啃噬、沉重冰冷的琉璃臂,此刻被强行驱动,五指张开,深深抠进门板包铁边缘的缝隙!手臂内侧,那条缠绕在臂上的、由百炼精钢环扣咬合而成的游龙锁,如同被惊醒的毒蟒,哗啦一声抖落开来!
冰冷的金属锁链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惨淡的流光。手腕猛地一抖,一甩!
咻——啪!
游龙锁的前端,那枚尖锐的、带着倒钩的锁锥,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缠绕上了门轴上方,那根足有儿臂粗、同样锈迹斑斑、连接着沉重铁闸的粗大横闩锁链!
一缠!一绕!锁锥上的倒钩死死咬进锈蚀的链环缝隙!
“给我——开!!”
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到极限!脊柱如大龙弓起!左腿蹬地,力量由地而起,过腰胯,拧身!被游龙锁缠绕住的右臂,如同开弓的弩臂,爆发出全部残余的力量,狠狠向后、向下拉扯!同时,左肩如同攻城锤,配合着右臂的拉扯,向门板内侧狠狠顶去!
咯吱吱——嘎嘣!!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断裂声骤然响起!如同腐朽的骨骼被巨力强行扭断!
被盐粒腐蚀、被游龙锁缠绕借力崩扯的粗大锁链,终于在锈蚀最严重的连接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先是细微的崩裂,随即是连锁反应般的破碎!大块大块的暗红锈屑如同腐败的皮肉般簌簌剥落!最终——
嘣!!
一声沉闷的爆响!锁链彻底崩断!沉重的铁闸失去了关键束缚,在自身重力下轰然向下坠落!
轰隆!!!
闸落之声如同闷雷炸响!沉重无比!整个库区地面都似乎随之震动了一下!巨大的声浪狠狠撞在库墙和门板上,又反弹回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然而,就在这声巨响爆开的同一刹那,城外,叛军营地那阵低沉雄浑的号角声,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陡然拔高!变得激昂、暴烈、如同无数嗜血野兽的集体咆哮!呜呜呜——!!!
叛军总攻的号角!就在这一刻,恰到好处地压过了铁闸坠地的轰鸣!将那足以惊醒半个睢阳城的巨响,吞噬进了它那无边无际的战争狂啸之中!
天时?!
后背瞬间被冷汗彻底浸透。是巧合?还是……系统的干预?那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再次窜起。
闸已落!门轴锈蚀的束缚被解除!
没有丝毫停顿!左肩再次狠狠撞向沉重的门板!这一次,少了锁链铁闸的掣肘,门轴虽然依旧锈蚀艰涩,却发出了令人心头发酸的、沉闷的“嘎吱”声,向内缓缓挪开一道足以侧身挤入的黑暗缝隙!
库内浓重的、带着陈腐谷物和铁锈粉尘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如同打开了尘封千年的墓穴。
拖着那条虚浮无力的琉璃腿,后背死死抵着老杜滚烫的身躯,我如同一条滑腻的泥鳅,猛地挤进了那片散发着死亡谷仓气息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沉重的库门在身后,带着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地、无声地自行合拢,最后只留下一线微不可察的缝隙,如同巨兽悄然闭上的嘴唇。
门轴最后一丝令人牙酸的呻吟被厚重的包铁木门彻底隔绝在外。扑面而来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一股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陈腐气味。腐朽的谷物、潮湿的霉斑、冰冷的铁锈、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膻气,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之上,令人窒息。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门板,粗粝的木纹和冰冷的包铁透过破烂的衣衫硌着皮肉。老杜滚烫的体重和诗魂石的灼热紧贴在后心,如同两座燃烧的火山,与这冰窖般的库内形成了撕裂灵魂的温差。右腿膝盖以下,那琉璃化的虚浮感和冰冷麻木依旧顽固地盘踞着,每一步试探性的挪动,都像是踩在厚厚一层浸透了水的棉花上,软绵绵,使不上力,又带着一种随时会彻底崩塌的脆弱。左脚踝的旧伤被这额外的负担撕扯着,尖锐的刺痛一阵阵传来。
视觉在绝对的黑暗里暂时失效。听觉和嗅觉被放大到极致。
滴答…滴答…滴答…
是水?还是冷凝的夜露?声音来自库内深处,空洞,规律,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寒意。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微弱的、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无处不在。是老鼠?还是更小的、啃噬着粮食、也啃噬着时光的虫豸?这声音比外面的尸山血海更让人心底发毛。
呼哧…呼哧…
是风?还是某种巨大肺腑的呼吸?不,是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在这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擂鼓。
“警告!红外视觉模式强制开启!能量来源:诗魂石临时共鸣(杜甫潜意识守护)!”
视网膜猛地刺痛!视野骤然被一片惨绿、扭曲、如同劣质热成像的画面覆盖!冰冷的库房结构在绿光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巨大的立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一排排如同巨兽肋骨般排列的木质粮囤,在惨绿视野里呈现出深浅不一的斑块。脚下是冰冷夯实的土地,远处几个巨大的、散发热源的区域——那是堆积如山的粮袋!而在这片死寂的绿光世界里,几个移动的、散发着相对较高热量的橘红色人形轮廓,如同黑夜里的灯塔,在粮仓之间僵硬地巡逻!
三个!就在前方三十步外,一个三人巡逻小队正背对着门口方向,缓慢地沿着粮仓之间的通道移动。他们动作僵硬,带着守夜人特有的麻木和疲惫。距离最近的一个,只有不到十五步!
冷汗瞬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啪嗒”声。在这绝对死寂的环境里,却如同惊雷!
最近的那个守卫脚步似乎顿了一下!他橘红色的轮廓微微侧转,像是要回头!
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左臂肌肉瞬间绷紧,几乎要将背包肩带勒断。身体下意识地想要伏低,右腿那该死的虚浮感却让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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