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第210天 遗传(2)(2/2)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爸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昏迷了三天。醒来后,头发开始变黑,眼睛颜色也慢慢变深。一年后,我就和普通中国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医生怎么说?”
“说是‘迟发性色素沉着’,罕见但可能的生理现象。”我爸苦笑,“但我知道不是。那场病...我看见了东西。”
客厅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看见什么?”我问,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爸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我看见了太爷爷。”他终于说,“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他站在我的床边,穿着那件旧俄式长袍,用俄语跟我说话。我听不懂,但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和警告。”
“警告什么?”
“他重复一句话,后来我查了俄语词典,那句话是‘门不能开’。”我爸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极其痛苦的事,“然后他指向房间角落,我顺着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监控器突然传来声音——不是哭声,而是一种奇怪的、像是低语的声音。我们同时转头看向屏幕。
陈曦醒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婴儿床的顶棚,嘴唇微微动着,像是在模仿说话。但他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婴儿。
“他经常这样。”潇潇轻声说,“不哭不闹,就是看着某个地方,发出那种声音。”
“什么声音?”我妈问。
“像在...跟谁说话。”
我爸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继续翻相簿,翻到最后几页。那里不是照片,而是一些手绘的图案——奇怪的符号,扭曲的线条,还有俄文注解。
其中一个图案让我心脏骤停。
那是一个婴儿的轮廓,周围画满了眼睛——睁着的眼睛,闭着的眼睛,流泪的眼睛。图案下方有一行俄文,旁边是太爷爷歪歪扭扭的中文翻译:
“标记者之眼,可见生死之门。”
“这是什么意思?”潇潇的声音在发抖。
“我不知道全部。”我爸说,“但你太爷爷的笔记里提到,标记者的眼睛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亡者的灵魂,未来的片段,甚至...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荒谬。这一切都荒谬绝伦。我想大笑,想摔东西,想尖叫说这是二十一世纪,不是中世纪。但看着监控屏幕里那个安静的、金发的、碧眼的婴儿,我笑不出来。
“还有一件事。”我妈从她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抽出一张纸,“你太爷爷留下了一封信,用俄文写的,让你爷爷在他死后二十年打开。你爷爷去世前交给了我。”
她把纸递给我。上面是工整的俄文,我不认识。但
“致未来的子孙: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意味着守望者之血已经觉醒。家族中有金发碧眼的孩子诞生,标记已现。
不要恐惧,但务必警惕。标记者承载着家族的守护,也承载着诅咒。他\/她的眼睛是门,也是锁。
保护好孩子,尤其在三岁前。不要让他在满月之夜独处,不要在镜子前让他入睡,不要让他接触家族的旧物。
如果孩子开始说话,留意他的话语。他可能会说出你从未教过的语言,描述你从未见过的地方和人。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提到‘灰色的人’或‘没有脸的人’,立即带他离开现在的住所,越远越好。
这不是疯话。这是我从西伯利亚的冰雪中带出的警告。我的家族用生命守护的秘密,如今传到你们手中。
愿上帝宽恕我带回这一切。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索科洛夫,1937年冬”
信纸从我手中滑落,飘到地板上。
“灰色的人...”潇潇喃喃重复,“没有脸的人...”
就在这时,婴儿房里传来声音。
不是哭声,也不是低语。
而是笑声。
清晰的、愉悦的婴儿笑声,咯咯作响,像是被什么逗乐了。
但我们从监控里看到,房间里只有陈曦一个人。他躺在婴儿床上,手舞足蹈,眼睛盯着天花板的一角——那里什么都没有。
至少我们看不见任何东西。
潇潇冲进婴儿房,我也跟了进去。陈曦还在笑,碧蓝的眼睛闪闪发光,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角落。他的小手伸向空中,像是在抓取什么。
“宝宝?”潇潇颤抖着伸出手。
陈曦转向她,笑容慢慢消失。他看着潇潇,眼神突然变得陌生,不再是婴儿那种模糊的注视,而是清晰的、认知的凝视。
然后他开口了。
不是咿呀学语,而是一个清晰的音节,重复了三遍:
“Дeдyшka(爷爷)...Дeдyшka...Дeдyшka...”
纯正的俄语发音。
潇潇的手僵在半空。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身后传来声音,我转头,看见我爸靠在门框上,脸色死灰。
“他看见了。”我爸的声音空洞,“就像我小时候一样,他看见了。”
“看见什么?”我几乎是在吼。
“看见太爷爷。”我爸指着那个角落,“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索科洛夫。他在那里。”
我们看向那个角落。
空空如也。
只有午后的阳光从百叶窗缝隙中漏进来,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起舞。
但陈曦又开始笑了,朝那个方向伸出手,碧蓝的眼睛里倒映着某种我们看不见的存在。
那一刻,我明白了。
诅咒不是迷信。
诅咒是真实的,它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现在,它在我儿子的眼睛里苏醒。
而我太爷爷的警告像冰水一样浸透我的骨髓:保护好孩子,尤其在三岁前。
我们还有三年。
或者说,我们只剩下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