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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携佛逃脱 血途迷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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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说到巴勒藏及其邪法时,贡却坚赞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第一次深深蹙起,雪白的长眉几乎连在了一起。而当桑吉嘉措提到“金刚怒目心法”时,老喇嘛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金刚怒目心法……”贡却坚赞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追忆,似慨叹,又似了然。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此法……乃我萨迦派护法秘传,非心志至坚、慧根至纯、且身负护法重任者不可轻传。多吉师弟……竟将此诀传给了你。”他深深看了一眼桑吉嘉措,“看来,他早已预见今日之劫,将此佛与此法之重担,托付于你身了。”

“大师……您认识我师父?”桑吉嘉措惊讶地问。

贡却坚赞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淡远、仿佛隔世般的微笑:“贫僧贡却坚赞。多吉坚赞……是贫僧的师弟。当年在大昭寺辩经台上,他舌灿莲花,锋芒毕露;我则沉潜内敛,参研画艺与密续。虽道路不同,然求法之心一也。只是后来……”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提尘封往事,“世事流转,不想他竟以身殉道于此佛之前,更收了你这样一个……以血饲佛的弟子。”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桑吉嘉措缠着厚厚布条的左腕上,带着一丝深沉的赞许与悲悯。

桑吉嘉措如遭雷击!眼前这位枯瘦的老僧,竟是师父的师兄!难怪他能一眼认出金佛,道破心法来历!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与孺慕之情涌上心头,他挣扎着,不顾伤痛,在草铺上艰难地以头触地:“师伯!弟子桑吉嘉措,拜见师伯!求师伯……指点迷津!”声音哽咽。

贡却坚赞没有阻止他行礼,只是等他叩拜完毕,才温和地道:“起来吧。你伤重,不必拘礼。你师父之托,此佛之重,你已用你的血证明了你的担当。此地虽僻,亦非久留之所。巴勒藏此人,其法阴邪诡谲,绝非寻常外道。他既知金佛与你在此方向逃脱,追索之网必如跗骨之蛆。在你伤愈之前,便安心在此静养。至于那外间的污名……”老喇嘛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情的冷光,“浊者自浊,清者自清。金刚怒目,伏的是心中之魔,破的是世间虚妄之相,何须在意狂犬吠日?”

师伯的话语如同甘霖,瞬间涤荡了桑吉嘉措心中积压的悲愤与迷茫。他躺在草铺上,感受着体内药力化开的暖流和师伯话语中的力量,紧绷了太久的心弦第一次真正松弛下来,沉沉睡去。这一次,梦中不再有血腥和怒吼,只有那尊被暗金符文覆盖的金佛,在无边的寂静中散发着温润厚重的守护之光。

寂光寺的日子,如同漠北深冬缓慢流淌的溪流,在风雪呼啸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宁静而厚重。桑吉嘉措在贡却坚赞精心的调理下,伤势恢复得很快。师伯熬制的草药虽然苦涩难当,但药效却出奇地好,内腑的隐痛日渐消弭,左腕的伤口也开始结痂愈合,只是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如同烙印般的疤痕。

然而,贡却坚赞并未让桑吉嘉措在养伤中虚度光阴。当桑吉嘉措勉强能下地活动时,师伯的“教导”便开始了。这教导,却并非桑吉嘉措想象中关于“金刚怒目心法”更高深的运用,或是如何驾驭那尊力量莫测的金佛。

第一课,是绘画。

贡却坚赞将他带到那间挂着《雪山苦行图》唐卡的简陋僧房,指着墙壁上悬挂的几幅未完成的唐卡底稿。那些底稿线条古拙,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执笔。”师伯递给他一支用秃鹰翎羽制成的简陋画笔和一碟用矿石、植物研磨成的暗红色颜料。

桑吉嘉措茫然地接过,他自幼学经修法,何曾碰过画笔?

“画。”贡却坚赞指着其中一幅描绘大威德金刚法相的底稿,“不必求形似,只需观想其忿怒本尊,以心驭笔,将你修持‘金刚怒目’时的那股‘意’,灌注于笔尖线条之中。”

桑吉嘉措凝神,尝试回忆运转心法时那种冰冷、狂暴、斩断虚妄的意念,笨拙地落笔。笔下的线条歪斜颤抖,毫无力量,更别提金刚的忿怒威严。

“非怒之形,乃怒之意,破执之念!”师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洪钟,“你心中之怒,是为何物?是仇?是恨?还是守护?破灭虚妄,方显真如!笔即是你的金刚杵,颜料即是你的气血!落笔无悔,斩断犹疑!”

桑吉嘉措心头一震,笔锋陡然一沉!他不再去想如何画得像,而是将全部精神凝聚,回想师父枯槁的手,回想纳哈出喷溅的血,回想金佛觉醒时那灭度邪魔的威光!一股无形的意念随着心法的运转注入笔端,手腕虽然依旧不稳,但那一道暗红的线条落下,竟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惨烈决绝!虽然依旧稚拙,却已不再是死物!

贡却坚赞微微颔首:“心念动,则笔意生。画非画,乃观心之镜,炼意之炉。降魔非仅仗金刚之力,亦需明察秋毫之眼,洞悉人心鬼蜮之笔。此笔,可绘佛国净土,亦可勾勒魑魅魍魉,破其画皮。”

桑吉嘉措若有所思,凝视着自己笔下那道带着血性的线条。

第二课,是武。

地点在寺庙后一处避风的雪坡空地上。贡却坚赞并未传授任何新的招式,只是让桑吉嘉措演练他所知的“金刚怒目心法”相关的搏杀之术。

桑吉嘉措依言而动,招式狠辣凌厉,力求一击毙敌,带着强烈的战场搏杀烙印。

“停。”师伯在他一式“金刚杵指”全力刺出时开口,“此招刚猛有余,然过刚易折。心中唯杀意,则力尽于此,不留余地,亦无后着。金刚怒目,非匹夫之勇,乃智慧之怒。怒如火,需引而导之,焚尽邪祟,而非自焚其身。”贡却坚赞枯瘦的身形忽然动了,动作缓慢清晰,如同演示,用的赫然是桑吉嘉措刚才那招“金刚杵指”。指尖所向,劲风微吐,点在旁边一根手臂粗的枯枝上。枯枝并未断裂,只是轻轻一颤,树梢堆积的厚雪却簌簌而落。

“力透其表,劲摧其根。杀意锁敌,神意御力。心念当如金刚,无坚不摧;身法当如流水,无隙可乘。刚柔并济,方为伏魔正道。”老喇嘛收势,气息平稳如初,“你心中之怒,可焚天煮海,然需驾驭此怒,而非被怒所噬。招招式式,当留一线生机,此生机非对敌之仁,乃为己所留之转圜,为金刚不坏之法体所存之根本。”

桑吉嘉策看着那根完好无损却已被暗劲震断生机脉络的枯枝,再回想自己以往只求毙敌、不顾自身破绽的打法,冷汗涔涔而下。他开始尝试在每一次凌厉的攻势中,刻意保留一分意念,控制一丝力量,感受力量的流转与身法的协调。动作渐渐不再那么狂野暴烈,多了几分沉凝与圆转的意味。

第三课,是经。

夜深人静,酥油灯下。贡却坚赞翻开一部纸张泛黄、边缘磨损的古老经卷,并非常见的《金刚经》、《心经》,而是一部名为《大乘要道密集·幻网续疏》的密宗典籍,其中涉及大量关于“幻”、“觉性”、“光明”的深奥义理。

师伯的声音低沉而平缓,逐字逐句讲解。桑吉嘉措起初听得云山雾罩,那些关于“心识所现皆为幻化”、“烦恼菩提本自一如”、“忿怒本尊乃觉性光明之化现”的论述,与他之前理解的“降妖伏魔”、“护法卫道”似乎相去甚远。

“……譬如那巴勒藏所行‘大喜乐’邪法,”贡却坚赞话锋一转,点破了桑吉嘉措的疑惑,“其以贪欲为筏,假托密法之名,看似引人入‘极乐’,实则以邪咒、迷香、采战之术,惑乱心神,盗取元阳精魄,使人沉溺幻境,精气枯竭而亡。此乃执着于‘乐’相,深陷‘幻网’之魔道!其所见之极乐,实乃心魔所化之无间地狱!”

桑吉嘉措悚然一惊。

“再看你之‘金刚怒目’,”师伯继续道,“你心中之怒,指向何处?若只指向巴勒藏之肉身,指向皇帝之昏聩,指向那些追兵之刀锋,此怒便如无根之火,易被外境所转,终将反噬己身,如同你先前之伤。然若明悟此怒之本源——为护持正法不灭!为守护师父之托付!为涤荡世间邪魔幻网!此怒便与佛之忿怒无二,乃觉性光明为破魔障而显化之智慧火焰!金佛因你血而怒,非为杀,实为护!为唤醒!为斩断那蒙蔽皇帝心神、惑乱朝纲的邪法幻网!”

师伯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桑吉嘉措心中炸响!他之前只知道愤怒、只知道守护、只知道杀戮阻挡在前的敌人。此刻,师伯却将“金刚怒目”提升到了“破幻显真”的智慧高度!他守护的不仅是金佛的实体,更是师父以生命维系的那一丝正法传承!他愤怒的对象,也不仅仅是巴勒藏个人,而是那扭曲佛法、惑乱人心、制造无边苦海的“幻网”本身!

“金佛泣血,非悲己身,乃悲众生沉沦幻海。”贡却坚赞的声音带着悠远的悲悯,“你以血饲佛,佛以怒应你,此乃缘起,亦是授记。你当持此金刚怒目之智剑,破一切障,护持心灯不灭。切记,莫被外相所迷,莫被仇怨所缚。心若不动,魔自消亡。”

桑吉嘉措如同醍醐灌顶,长久以来的愤懑、迷茫、对力量的渴求,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真正的归依和方向。他望向墙角那尊在油灯下沉默的金佛,佛身上的暗金符文仿佛流转着智慧的光泽。他再次运转“金刚怒目心法”,这一次,那冰冷的忿怒不再狂暴无序,而是在心念的驾驭下,化作一股沉凝而浩大的力量,流转全身,带着破灭虚妄、守护真如的决绝意志,与金佛散发出的威压隐隐呼应,再无之前的滞涩与反噬之感。

就在桑吉嘉措于师伯的悉心教导下,身心皆发生着脱胎换骨般蜕变的同时,贡却坚赞每日都会在固定时间,来到金佛前静坐。他并非诵经礼拜,而是伸出枯瘦如柴、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指尖凝聚着一丝精纯温润、如同晨曦微光般的奇异气息,缓缓拂过金佛身上的每一道符文,尤其是桑吉嘉措鲜血泼洒过的区域和那处被修复的裂痕。

随着他指尖气息的流动,那些暗金色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流转的速度变得更加舒缓而深邃,内里蕴含的狂暴毁灭之意被一种更博大、更厚重的守护与净化之力所调和。那处用暗金物质弥合的裂痕,更是完全与周围佛身融为一体,符文脉络衔接得天衣无缝,甚至比受损前更加坚固圆融,隐隐散发出一种历经劫波、涅盘重生的坚韧气息。

时光在诵经、作画、练武、悟道的交替中悄然流逝。漠北最酷烈的寒冬渐渐过去,虽然风雪依旧,但风中已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春天的湿润气息。桑吉嘉策身上的伤痕早已结痂脱落,留下坚韧的印记。他的眼神褪去了青涩的迷茫和激愤的火焰,沉淀下一种如古潭般的沉静与坚定。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份从容不迫的气度,那是智慧增长、心性磨砺后的自然流露。

一日清晨,风雪初歇。贡却坚赞将桑吉嘉措唤到金佛前。

金佛在透过破旧窗棂的晨光映照下,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仿佛沉眠的古神,积蓄着浩瀚的力量。

“桑吉,”师伯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告别的意味,“冬雪将融,鹰隼将更利。此地,已不宜久留。巴勒藏之网,终将搜至。”

桑吉嘉措心中一紧,随即归于平静,深深一礼:“弟子明白。请师伯示下。”

贡却坚赞的目光投向遥远的西方,仿佛穿透了土墙和风雪:“带着佛,向西。去沙州,入敦煌。莫高窟,千佛之地,洞窟如恒河沙数,乃绝佳的隐遁之所。彼处法脉虽历劫波,然根基犹存,或有可托付此佛、并助你参透其奥妙之机缘。且远离漠北王庭,巴勒藏之爪牙鞭长莫及。”

敦煌莫高窟!桑吉嘉措心神震动。那是无数僧侣心中的圣地,佛国在尘世的倒影!

“此去路途艰险,万里风沙。”贡却坚赞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黄绸包裹的扁平油纸包,递给桑吉,“此乃《敦煌护经录》残卷抄本,内记莫高窟部分隐秘洞窟方位及旧日守护者联络暗记,虽年代久远,或有所用。另有一纸,绘有避开主要关隘、穿越荒漠之秘径草图。务必谨记,非至绝境,莫轻示于人。”

桑吉嘉措双手恭敬接过,入手沉重,仿佛承载着师伯的期望与佛法的重量。

“临别之言,谨记于心。”贡却坚赞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桑吉嘉措眼中,“金刚怒目,乃心之慧剑。持此剑者,当明心见性,破一切相。佛在你心,不在金身。此佛是器,亦是镜。镜中所照,是魔是佛,存乎尔心一念。莫忘多吉师弟以命相护者为何,莫忘你洒血唤醒者为何。前路漫漫,好自为之。”

“弟子谨遵师伯教诲!粉身碎骨,必护佛周全!必不负师父与师伯之托!”桑吉嘉措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额头触地,冰冷而坚实。

当日下午,风雪再次弥漫。桑吉嘉措用厚实的毛毡将金佛仔细包裹、捆扎妥当,负于身后。贡却坚赞将寺中仅存的一匹老马牵出,马背上驮着少量的干粮、清水和一个装满了师伯亲手配置的伤药、解毒丸的小皮囊。

没有更多的言语。一老一少站在寂光寺低矮破旧的庙门前。风雪呼啸,吹动着两人单薄的僧袍。

“去吧。”贡却坚赞合十,雪白的长眉在风中飘动。

桑吉嘉措再次深深一拜,翻身上马。老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前路的沉重,打了个响鼻,迈开步子。

风雪很快吞没了那一人一马一佛的身影,只留下两道深深的马蹄印,蜿蜒着指向西方铅灰色的天际,旋即又被新的落雪覆盖。

贡却坚赞独立风雪之中,凝望着桑吉嘉措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许久,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掌,掌心向上。一片晶莹的雪花飘落掌心,瞬间融化。

“缘起性空,聚散如露。”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随即被呼啸的风声彻底吹散,“金刚泣血,佛踪西行。大漠风沙起,千佛窟中缘……师弟,你的眼光,终究是没错的。”

他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回那风雪中孤寂的小庙。破旧的殿门吱呀一声关上,将最后一丝人迹隔绝。寂光寺,再次隐没在漠北无边的苍茫风雪之中,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也从未有人离去。只有那尊被修复、被温养的阎魔德迦金佛,已带着新的宿命,踏上了通往敦煌佛国的血沙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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