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水洼诡影 蝠猴夜袭（1/2）
“法眼”视界中，那点微弱的金色佛光，如同暗夜行舟时望见的灯塔，穿透了腾格里沙漠无边无际的死亡之海，牢牢牵引着桑吉的心神。他摒弃了肉眼的迷惘，只循着佛光指引的方向，催动着胯下仅存的矮脚黄骠马，在起伏的沙丘间奋力前行。阿娜尔紧靠在他身前，感受着他胸膛沉稳的搏动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的惶恐也渐渐被希望取代。尽管肉体依旧承受着干渴、酷热与疲惫的极致煎熬，但金佛破妄带来的心灵洗涤，如同在焦土上注入了一股清泉。
跋涉的时光在绝望与希望的拉锯中变得模糊。就在日轮西斜，将沙海染成一片熔金般的血色之际，桑吉“法眼”视界中那点微弱的金光，骤然变得清晰、明亮起来！它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点，而是化作了一片柔和而充满生机的光晕，在前方一座巨大沙丘的背风面下方，温暖地脉动着！
“到了！佛光所指，就在沙丘之后！”桑吉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猛地一夹马腹，黄骠马似乎也感知到了前方水汽的甘甜，发出一声混合着极度疲惫与亢奋的长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奋力冲上了眼前那座高耸沙丘的脊线！
当马头越过沙脊的刹那，一幅足以让任何濒死者热泪盈眶的景象，如同神赐的画卷，豁然展现在两人眼前！
沙丘巨大的背风面下，赫然镶嵌着一片不大却生机盎然的绿洲！几株形态虬劲、树皮皲裂的老胡杨顽强地扎根于此，枝头竟然还顽强地挂着稀疏的、黄绿相间的叶片，在夕阳的金辉下闪烁着生命的光泽。胡杨树下，是茂密的、带着尖锐小刺却绿意盈盈的骆驼刺丛，如同天然的篱笆。最令人心醉的，是绿洲中央，那一泓在落日余晖下闪烁着碎金般光芒的——清泉！
泉水并非汇聚成湖，而是从沙地深处汩汩渗出，形成几个大小不一、清澈见底的水洼，如同散落的翡翠，由浅浅的水道相连，最终滋养着这片小小的生命绿岛。水汽！那是久违的、饱含着生命气息的清凉水汽，随着微风拂面而来，瞬间滋润了他们干裂的皮肤和灼痛的呼吸道！
“水……真的有水……”阿娜尔的声音哽咽了，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滚落，冲刷出道道泥痕。
“佛祖慈悲！金佛指引！”桑吉亦是心潮澎湃，长久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几乎松弛下来。他和阿娜尔下马，脚步踉跄却急切地奔向最近的一个水洼。黄骠马更是不需催促，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挣脱了缰绳，迫不及待地将长嘴伸向另一个稍大的水洼，贪婪地痛饮起来。
桑吉冲到水边，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捧起一掬清澈的泉水。那水的清凉触感透过皮肤直抵心尖。他迫不及待地就要将水送入口中。
“等等！”就在甘霖即将入口的刹那，阿娜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突然响起！
桑吉动作一滞，疑惑地看向她。
阿娜尔没有立刻解释，她走到桑吉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小小的绿洲。胡杨、骆驼刺、沙地、水洼……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美好。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警兆，却在她心头悄然升起。她想起了索南上师传授心法的叮嘱：“……世间灵物，有清有浊。荒漠之水，尤需慎辨。真水润物无声，幻水惑心迷魂。持心清静，以灵为镜，方可不被外相所欺……”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桑吉面前那个看似最为清澈、最为诱人的水洼上。这水洼不大，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天空绚烂的晚霞和胡杨婆娑的树影，美得令人心颤。但正是这种过分的“完美”和“诱人”，让阿娜尔心中那点警兆越发强烈。
“桑吉，你看这水……”阿娜尔的声音带着凝重，“它太静了，静得……不像活水。而且，你不觉得它……过分清澈诱人了吗？”
桑吉闻言，心中一凛，强压下饮水的渴望，定睛细看。确实，相比旁边几个水洼边缘有细微气泡冒出，水草摇曳，这个水洼水面平滑如镜，毫无波澜，倒映的景物清晰得如同另一个完美的世界，透着一股诡异的静谧。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淡雅的甜香，从水面幽幽散发出来，钻入鼻腔，竟让人精神一振，干渴感似乎都缓解了几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想要不顾一切投身其中的迷醉感！
“是有些古怪……”桑吉皱起眉，金刚密法的感知本能地提升。就在这时，他“法眼”视界中，那原本一片祥和的绿洲能量景象，在这个水洼上方，陡然发生了剧变！
清澈的水面下，在他法眼的凝视中，不再是沙石水草，而是翻滚涌动着大片大片粘稠、变幻不定的……蜃气！这蜃气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流动的七彩光泽，如同被打翻的颜料盘，在水下无声地搅动、流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妖异的七彩蜃气核心深处，隐约凝聚着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变幻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个深邃的、如同漩涡般的黑洞，散发着冰冷、贪婪的吸力，死死地“盯”着水面上方的桑吉和阿娜尔！
“水妖！”桑吉瞬间明白了阿娜尔警兆的来源，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这哪里是甘泉，分明是无形水妖以精纯水汽和蜃气构筑的致命陷阱！它利用生物对水的极致渴望，制造出最完美的幻象，诱使猎物靠近，然后拖入那看似浅显、实则深不见底的妖穴之中溺毙！
仿佛是为了印证桑吉的发现，水面那完美的倒影突然波动了一下。倒影中的“桑吉”和“阿娜尔”，面容瞬间变得无比安详、幸福，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正缓缓俯下身，要将脸埋入那清澈的“泉水”中畅饮！一股强烈无比的诱惑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直接缠绕上桑吉和阿娜尔的心神：“来吧……甘甜……解脱……投入水的怀抱……永恒安宁……”
这诱惑比之前的蜃楼幻境更加直接，更加难以抗拒！因为它直指生命最原始、最迫切的渴求！桑吉只觉得心神一阵恍惚，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扑向那水面，甚至连金佛在药筐中发出的微弱警示嗡鸣，似乎都被那甜美的诱惑压制了下去！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向前倾去！
千钧一发！“咄！”一声清越冷冽、蕴含着索南上师所授宁心秘法的真言，如同惊雷般在桑吉耳边炸响！
是阿娜尔！她双目圆睁，眼中再无半分迷惘，只有一片冰雪般的清明！索南上师传授的心法在她识海中急速流转，固守着灵台的最后一点澄澈。就在桑吉即将被彻底诱惑的瞬间，她闪电般从怀中贴身之处，掏出了那枚金刚杵，！
“唵嘛呢叭咪吽！”阿娜尔用尽全身力气，将心神与真言完全灌注于金刚杵之中，她蹲下身躯，手握金刚降魔杵，用力朝着那妖异的水洼狠狠搅动！
小小的金刚杵在水中划出一道道翻滚的水涛，在接触到水面那层无形蜃气的刹那——嗡！
金刚杵表面的六字真言骤然爆发出纯净而强烈的金光！金光并非实体攻击，却如同一把无形的精神利刃，狠狠刺入了水洼下那团粘稠变幻的七彩蜃气之中！
“嘶——！！！”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痛苦嘶鸣，猛地从水底爆发！那妖异的七彩蜃气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雪，剧烈地翻滚、沸腾、溃散！水面那完美的倒影瞬间支离破碎！那个由蜃气凝聚的模糊人形轮廓发出一阵剧烈的扭曲和波动，两个漩涡般的黑洞中充满了痛苦与怨毒，死死地“瞪”了阿娜尔一眼，随即如同烟雾般急速收缩、消散，沉入水底深处不见踪影！
笼罩在两人心头的致命诱惑感，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咕嘟咕嘟冒起大量浑浊的气泡，一股淡淡的、带着腥气的腐败味道弥漫开来。片刻之后，气泡消失，水面重新恢复平静。然而，此时的水洼已不复之前的“完美”。水面略显浑浊，倒映的景物也带着正常的涟漪，那股诡异的甜香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泥沙气息的、真实的湿润感。
“没事了……这才是真正的水……”阿娜尔长长吁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摇晃，方才那一下精神对抗消耗巨大。
桑吉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真实的水洼，再回想刚才那致命的诱惑，心有余悸。他感激地看了阿娜尔一眼，若非她及时识破并以索南上师所赐的法器驱散水妖，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曾为妖穴的水洼，来到旁边一个不断有细小气泡冒出、边缘生长着几丛绿色水草的小水洼旁。这一次，他们先观察片刻，确认无异常后，才敢小口啜饮。清凉、微带甘甜的真实泉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滋润了干涸的身体。两人不敢多饮，只补充了必要的水分，又将水囊彻底灌满。黄骠马也在另一个安全的水洼边饮足了水，疲惫的眼神中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他们在胡杨树下找到一块相对平坦的沙地，卸下马鞍。阿娜尔搜集了一些干枯的骆驼刺和胡杨枝条，桑吉则谨慎地清理出一片空地，用火镰点燃了一小堆篝火。火焰跳跃着，驱散了沙漠夜晚迅速降临的寒意，也带来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全感。两人就着清水，啃着所剩无几的硬胡饼，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宝贵的喘息。
夜幕彻底笼罩了沙海。白日的酷热被刺骨的寒冷取代。一弯清冷的弦月悬于墨蓝天幕，洒下银辉，将连绵的沙丘镀上一层朦胧而神秘的银色。胡杨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如同沉默的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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