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贺兰鹰唳 匪患同途(1/2)
腾格里沙漠那吞噬一切的黄沙终于被甩在了身后。当桑吉与阿娜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牵着那匹同样伤痕累累却异常坚韧的黄骠马,越过最后一道巨大沙丘的脊线时,眼前豁然洞开的景象,让连日来积压的沉重与绝望瞬间被一股磅礴的生机与壮美冲散!
贺兰山!这座被无数边塞诗篇咏叹的雄浑山脉,如同一条沉睡的苍青色巨龙,横亘在天地相接之处。它的山势并不以险峻奇绝着称,却带着一种沉雄、厚重、亘古不移的磅礴气魄。主峰敖包疙瘩在西北方高耸入云,峰顶隐约可见皑皑积雪,在湛蓝的天幕下闪烁着冷冽的银光,如同神只冰冷的冠冕。山体由北向南,层峦叠嶂,起伏连绵。靠近沙漠的边缘,山势相对平缓,覆盖着稀疏耐旱的灰绿色灌木与低矮的松柏,山石裸露,呈现出一种饱经风霜的粗粝质感。越往深处,山色愈发青郁,沟壑纵横,幽深险峻。巨大的岩壁如同被巨斧劈开,裸露出赭红、青灰、铁黑交错的嶙峋筋骨。深谷之中,隐约可见墨绿色的原始森林,如同巨龙身上浓密的鳞甲。山风从峡谷深处呼啸而出,带着松脂的清香和冰雪的凛冽,吹拂在脸上,瞬间涤荡了满身的沙尘与燥热。
“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桑吉望着这壮阔的山色,低声吟出前人诗句,胸中郁气为之一畅。阿娜尔亦是眼眸发亮,连日沙漠跋涉的萎靡被眼前这磅礴的生命力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振奋笑容。
然而,这壮美的风景之下,潜藏的却是元末明初这乱世烽烟中,令人窒息的肃杀与凶险。
贺兰山,自古以来便是中原农耕文明与北方游牧势力的天然分界,兵家必争之地!其山势虽不如秦岭、太行那般绝对险要,却控扼着河套平原通往河西走廊、西域乃至漠北的咽喉要道。明廷甫立,北元残余势力盘踞漠北,犹如悬顶之剑。为锁住这西北门户,明军沿贺兰山东麓险要之处,修筑起连绵不绝的边墙烽燧,并设下三处至关重要的关隘,如同三道铁闸,牢牢锁住进出之路。
自北向南,第一关为“胜金关”。此关扼守贺兰山北端与黄河交汇之要冲,地势险峻,两侧山崖壁立,关城雄踞峡谷中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黄河水在此咆哮奔腾,与关隘互为犄角,锁住北上银川平原之路。第二关为“三关口”,位于贺兰山中段最为狭窄险要之处。此处并非单一一关,而是由三道依山势层层布设的关墙、堡垒组成,故名“三关”。关隘建于两山夹峙的深谷之中,道路崎岖如羊肠,两侧绝壁千仞,飞鸟难渡。第三关则为“苏峪口”,位于贺兰山南麓,地势相对开阔,却控扼着通往宁夏镇(银川)最便捷的孔道,亦是商旅往来、物资输送的重要节点,因此守备森严,盘查极严。
这三关,如同三道冰冷的铁链,将贺兰山牢牢锁住。每一处关隘,皆有精兵强将驻守,盘查过往行人,缉拿奸细逃犯,收取高额关税。桑吉与阿娜尔身负金佛,无官方路引,形迹可疑,若想强行闯关,无异于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五爷所言翻山之路,必是避开这三处雄关,寻那人迹罕至、守军疏于防范的险峻山脊。”桑吉望着远处那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的三关口轮廓,面色凝重。“只是……这贺兰山深处,悬崖峭壁无数,更有猛兽毒虫出没,风雪无常,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局。”
阿娜尔握紧了拳头,眼神却异常坚定:“沙漠死地都闯过来了,何惧这青山!桑吉,我们走!”
两人稍作休整,饮饱了马,将水囊重新灌满清冽的山泉。避开通往三关口那条明显被踩踏出来的、隐约可见巡逻士兵身影的官道,桑吉凭着五爷地图的指引和对山势的观察,选择了一条极其隐蔽、荆棘丛生的野径,向着贺兰山深处进发。
初入山林,生机盎然。松涛阵阵,鸟鸣啁啾,山涧淙淙流淌,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与沙漠的死寂截然不同。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隐隐流动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山路崎岖陡峭,怪石嶙峋,高大的乔木和茂密的灌木遮挡了视线,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黄骠马驮着药筐与两人走得异常艰难。
就在他们艰难地绕过一处布满青苔的巨大山岩,踏入一片相对开阔、阳光斑驳的林间空地时——
“嘶嘶……”一种极其轻微、如同砂砾摩擦岩石的声响,从侧前方一块颜色深灰、布满裂纹的巨大山岩上传来。
桑吉和阿娜尔瞬间警觉,循声望去。那岩石……似乎并无异常?颜色、纹理都与周围山体浑然一体。
然而,桑吉的“法眼”在沙漠绿洲对抗水妖后虽未刻意维持,但感知力却更加敏锐。他心头猛地一跳!不对!那块岩石的“气息”……带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冰冷的活物感!而且,那岩石的轮廓边缘,似乎……过于圆润流畅了?不像天然风化!
就在桑吉凝神细看的瞬间,那块“岩石”……动了!
覆盖在表面的、如同石片般的灰褐色鳞甲猛地翕张了一下,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皮肤!紧接着,一条足有成人小腿粗细、覆盖着同样灰褐色鳞片、末端如同重锤般的巨大尾巴,缓缓从岩石阴影中探出,不紧不慢地拍打了一下地面,发出沉闷的“啪”声!最后,一个扁平的三角形头颅从“岩石”前端抬起,转向桑吉和阿娜尔的方向!
头颅上,最令人心悸的是一双眼睛!那不是寻常蜥蜴的竖瞳,而是两簇由无数细小、密集的复眼构成的、闪烁着冰冷无机质光泽的复眼群!每一颗微小的复眼都如同最精密的透镜,倒映着林间斑驳的光影和桑吉二人惊愕的身影,透着一股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感!
“石蜥蜴!”阿娜尔倒吸一口凉气,草原上关于沙漠戈壁奇异生物的传说瞬间涌入脑海,但眼前这只与沙海中的怪物截然不同,它更庞大,更善于伪装,也更……诡异!
这石蜥蜴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它只是用那双恐怖的复眼“锁定”着闯入者,口中猩红的信子如同毒蛇般吞吐着,发出持续的“嘶嘶”声,庞大的身躯与岩石融为一体,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和警告意味,堵住了他们前行的唯一小路!
“退后!阿娜尔!”桑吉低喝一声,横跨一步,将阿娜尔护在身后,右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药锄柄上,金刚密法在体内悄然流转。这蜥蜴体型巨大,鳞甲厚重,绝非善类。更让他心头警铃大作的是,这蜥蜴出现的时机和地点,绝非偶然!它更像一个……哨兵!
就在双方对峙,气氛紧绷到极点之时——
“哈哈哈哈!”一阵粗犷、带着浓重西北口音、如同砂纸摩擦岩石般的狂笑声,猛地从周围的密林高处、岩石背后炸响!
“嗖!嗖!嗖!”破空之声接连响起!十几条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树冠、巨石后跃出,落地无声,瞬间呈半圆形将桑吉和阿娜尔连同那匹受惊嘶鸣的黄骠马包围在空地中央!这些人个个彪悍精壮,面色黝黑粗糙,带着常年风餐露宿的痕迹。他们衣着混杂,有破烂的皮甲,有抢掠来的明军制式棉甲部件,更有兽皮胡乱缝制。手中的兵器也五花八门,弯刀、长矛、猎叉,甚至还有几把粗糙但闪着寒光的劲弩,此刻正冷冷地指向圈中的两人!
为首一人,身形最为高大魁梧,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他身披一件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略显破旧但气势十足的黑色熊皮大氅,内里是鞣制过的坚韧牛皮甲。脸上横亘着一条从额角划到下巴的狰狞刀疤,如同一条蜈蚣爬在脸上,将原本就凶悍的面容衬得更加可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闪烁着冷酷、贪婪与一种长期盘踞山林的枭雄气概。他腰间挎着一柄沉重的鬼头大刀,刀柄上缠着浸透汗渍和血污的布条。
这人正是盘踞贺兰山多年,令过往商旅闻风丧胆的悍匪头目——“山鹰”!
“山鹰”的目光如同两把刮骨钢刀,先是在阿娜尔英气而沾满风尘的脸上扫过,闪过一丝淫邪,随即死死钉在桑吉身上,最后落在他背后那个看似不起眼的破旧药筐上。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声音洪亮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吆呵!兄弟们,瞧瞧!这荒山野岭的,还能撞见一对铃医?啧啧,这小娘子,水灵得紧呐!比窑子里的头牌还够味儿!”他身后的匪徒们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
“山鹰”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森冷如冰,刀疤脸在阳光下更显狰狞:“不过嘛……老子这‘鹰眼石龙’,他指了指那头依旧堵在路口的巨大石蜥蜴,可是告诉老子,你俩身上……有‘宝气’!浓得很呀!比那些偷偷摸摸运私盐、贩皮货的孬货强多了!”
他踏前一步,沉重的皮靴踩断一根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老子‘山鹰’在这贺兰山道上混饭吃,讲究个眼明心亮!官府通缉的要犯画像,老子这里可一份不少!”他嘿嘿冷笑两声,目光如钩子般剜着桑吉,“看你这身打扮,道不道,俗不俗,还带着个娘们儿……嘿嘿,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躲到我这山头来了!桑吉心头剧震!是那石蜥蜴?它不仅能传递影像,还能感知“宝气”?这山匪还有如此灵通!
阿娜尔脸色也瞬间煞白,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短匕。
“山鹰”见两人神色,更加笃定,脸上的刀疤因狞笑而扭曲:“怎么?被老子说中了?识相的,把财物交出来!还有这匹马!老子看在佛祖面上,或许发发慈悲,放你俩一条生路,滚回大漠!要不然……”他猛地一挥手!
“咔哒!”十几把劲弩同时上弦的声音整齐划一,冰冷的弩箭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牢牢锁定桑吉和阿娜尔的要害!周围的持刀匪徒也纷纷踏前一步,杀气腾腾!
“哼!桑吉眼神冰冷,毫无惧色,反而踏前一步,将阿娜尔完全挡在身后。他体内的金刚密法如同被点燃的火山,急速运转,一股沛然刚猛的气息透体而出,素衣无风自动!“休想”
“呦呵!还是个硬茬子!”“山鹰”眼中凶光暴涨,彻底失去了耐心,“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他刚要举起手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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