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法眼引路 亡冥魔踪(1/2)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清冷的月光被翻滚的铅云切割成破碎的光斑,吝啬地洒在刀劈斧凿般的嶙峋山脊和深不见底的幽暗沟壑上。山风不再是低吟,而是带着哨音的凄厉尖啸,卷着沙砾和枯草,在石缝间穿梭呜咽。远处,明军修筑的墩台烽燧如同沉默的巨兽蹲伏在制高点,黑洞洞的了望口在变幻的云影下时隐时现,散发着冰冷的、铁血肃杀的压迫感。
桑吉和阿娜尔的身影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山风,敏捷地在陡峭、布满碎石的山坡上穿行。自从成功逃脱宁夏卫城后,两人便快速离开宁夏卫城的监视范围,整整跑了一天一夜,才得以休息。但是不好的消息是,密道送他们出来的地方是宁夏城通往贺兰山的方向而不是继续前往陕西的方向,这将原来的计划全部打乱了。桑吉苦思冥想,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运功驱动金佛,开法眼引导他们该如何前行。金佛好像与五台山有着法脉引力,总能给予桑吉指引,桑吉感受到金佛指引他们沿着贺兰山靠近宁夏卫城的余脉,前往赤木关以西的长城边墙缺口,通过那里前往镇朔堡、、甜水堡,然后到达环县,再经废弃的商道到达子午岭“黑风口”,就可以到达庆阳府北郊。由此,就可以到铜川,想办法私渡黄河,然后避开潼关,经韩城前往太原府,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五台山了。虽然时间长,距离远,但是可以避开重重关隘,追杀。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两人下定决心,再次启程。
桑吉步伐沉稳,腰背挺直,脸上虽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却不见丝毫病容,一双眸子在暗夜中闪烁着深邃而锐利的光芒,如同古井寒潭。他背上沉重的药筐随着步伐微微晃动,里面用厚油布和粗麻布包裹着的阎魔德迦金佛,裂纹处偶尔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常人难以察觉的暗金微光。阿娜尔紧随其后,身形矫健如雌豹,少女的脸庞褪去了倚红轩时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风尘仆仆的坚韧和时刻保持的警惕。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四周,腰间的金刚杵在月光下偶尔闪过冷硬的寒芒。药筐里装着必要的干粮、水囊和应急药物。
得益于在倚红轩密室中数日的休整与静心调息,两人此刻精力充沛,状态正值巅峰。金佛的指引如同黑暗中无声的罗盘,在他们精神深处清晰地指向东北,五台山的方向。
“桑吉,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应该就能看到赤木关缺口了。”阿娜尔压低声音,指着前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险峻的一道山脊轮廓。她的声音沉稳有力,透着冷静。
桑吉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如水:“嗯,金佛所示,生机在彼。此缺口乃天险,人迹罕至,正是我们避过官军耳目之最佳通道。过了此关,便算暂时跳出了宁夏卫的牢笼。”他抬头望向远处如巨兽匍匐的墩台,“然此段路紧邻边墙,墩台密布,须得万分小心。”
话音未落,两人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身体瞬间伏低,如同融入岩石阴影的猎豹。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整齐的金属摩擦声,混杂着皮靴踩踏碎石的规律声响,顺着呜咽的山风,清晰地传了过来!
阿娜尔瞳孔微缩,屏息凝神。桑吉则缓缓闭上双眼,眉心处一丝极其隐晦的金芒流转,并非受伤的佛力,而是索南上师秘传的“心耳通”感应之术,将精神感知如同蛛网般无声铺开。
下方山坳,一支约莫十人的明军巡逻小队,正沿着一条废弃的山道逶迤而上!士兵们身着半旧的鸳鸯战袄,外罩皮甲,红缨笠盔下是警惕而疲惫的面容。长枪斜指前方,腰刀随着步伐轻碰甲叶。火把并未点燃,显然是为了隐蔽。为首的小旗官身材敦实,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两侧黑黢黢的山林,一只手始终按在刀柄上。队伍沉默而肃杀,带着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距离桑吉二人藏身的陡坡,不足五十步!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贺将军下了死令,一只耗子都不能放过!特别是那些山洞岩缝,搜仔细了!”小旗官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前路被堵,退路是陡峭山崖!阿娜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迅速扫视四周。桑吉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精光一闪,指向侧前方一处被茂密荆棘藤蔓覆盖的山壁:“那边!藤蔓后有空洞,似为矿洞入口!气息…异常!”
没有半分犹豫!两人心意相通,如同两道离弦的无声之箭,借着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朝着那片藤蔓疾掠而去!动作迅捷如电,落地无声,将轻身功夫和潜行匿踪的本能发挥到了极致。荆棘的尖刺划过皮肤,留下细微的刺痛,但两人浑不在意。就在巡逻队前哨即将踏上坡顶、视线即将扫过他们刚才位置的刹那,阿娜尔手腕一抖,金刚杵无声地拨开一道厚重的藤蔓,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两人身影一闪,瞬间没入其中!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陈年灰尘、腐烂木头、潮湿岩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铁锈般血腥气息的味道,瞬间将两人吞没。洞外的风声呜咽仿佛被彻底隔绝,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以及两人自身沉稳的心跳声。
阿娜尔反身将藤蔓重新拉拢、遮掩好。桑吉则已立于洞中,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并未点燃火折,而是双手结印,口中默诵真言,眉心一点微弱的金芒亮起,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虽不明亮,却足以让两人看清身周数尺范围。
入口处还算宽敞,但向内延伸不过数丈,便被巨大的坍塌岩石和腐朽断裂的木梁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上方一条狭窄、仅容一人勉强爬行的缝隙,不知通往何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烂泥般的粉尘,散落着锈蚀的矿镐残片、破碎的草鞋、以及一些早已朽烂成渣的、难以辨认的遗物。洞壁凹凸不平,渗着冰冷的湿气,在微弱金芒下,如同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此地…怨念滔天,聚而不散。”桑吉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丝悲悯,“曾有无数生灵,在此地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与绝望,最终被黑暗吞噬,魂魄不得解脱。”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两人的耳膜!
“沙…沙沙…”
“…疼…好疼啊…骨头…都压碎了…”
“…黑…好黑…永世…不得超生…”
“…诅咒…诅咒那些开矿的…当官的…都下地狱…”
那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头顶、从脚下、甚至从洞壁的石头缝隙里幽幽地渗出!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呻吟、哭泣、诅咒!声音重叠交织,断断续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怨毒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死气!
阿娜尔眉头紧锁,握紧了金刚杵,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冰冷力量如同潮水般试图冲击她的心神,却被她自身坚韧的意志和桑吉身上散发出的无形佛力场隔绝在外。她看向桑吉。
桑吉面色沉静,眼中悲悯之色更浓。他并未被这怨念所扰,反而缓缓盘膝坐下,双手结了一个安忍不动印,置于膝上。口中开始低诵起低沉而庄严的经文,并非对抗,而是充满抚慰与超度之意的《地藏菩萨本愿经》节文:“…南无地藏菩萨摩诃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若有众生,临命终时,得闻地藏菩萨名号,一历耳根,永不历三恶道苦…”
随着他低沉而充满慈悲力量的诵经声,一股温和、纯净、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与怨恨的金色光晕,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柔和地荡漾开来!这光晕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安宁力量。
嗡——!
光晕所及之处,那汹涌而来的冰冷死气和怨毒意念,如同沸腾的油锅被注入清泉,狂暴的冲击瞬间变得滞涩、混乱!那些原本无形无质的怨念,在佛光的照耀下,竟隐隐显化出无数模糊、扭曲、痛苦挣扎的半透明虚影!它们依旧在无声地嘶吼、诅咒,但动作却变得迟缓,狰狞的面容上,似乎多了一丝迷茫和…渴望解脱?
洞壁之上,开始渗出粘稠、漆黑、如同石油般的液体!它们蠕动着,试图凝聚成更具体的人形,散发出更浓烈的怨毒。然而,在桑吉那充满慈悲与超度之力的金色佛光笼罩下,这些黑色粘液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积雪,剧烈地翻滚、沸腾、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形体变得极其不稳定,发出无声的、充满了不甘与痛苦的尖啸!金光如同温暖的熔炉,缓慢而坚定地净化、消融着那沉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戾!
阿娜尔站在光晕边缘,感受着那温暖平和的力量,心中震撼莫名。她看着光晕中心那个宝相庄严、口诵真言的老僧,看着他以自身无上佛法为引,沟通金佛本源的正大光明之力,试图安抚、超度这些沉沦的亡魂。这并非对抗,而是以无上慈悲行救度之事!
洞外,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在洞口附近逡巡、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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