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迷雾棋局（2/2）

这些发现的冲击力，如同在林政涛和徐文昭耳边炸响了惊雷，让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这绝不仅仅是几个觊觎财宝的盗佛贼！其所图谋之事，涉及范围之广，背景之深邃复杂，远远超出了一般刑事案件的范畴，令人不寒而栗。拥有如此详尽的、带明显军事侦察和情报搜集特征的地图，以及明确锁定的目标人物信息，这显然是一个策划周密、准备充分、并且极有可能具备强大后台和支持的专业组织所为！

“看来，我们面对的，不是几条小泥鳅，而是深水下的巨鳄啊。”徐文昭阴恻恻地开口，声音如同毒蛇滑过冰面，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林政涛那张阴沉得快要滴水的脸，“林厅长，您的治下，还真是卧虎藏龙，热闹得很呐。”话语中的讽刺与试探，毫不掩饰。

林政涛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一丝慌乱，冷哼一声，没有直接回应这明显的挑衅，而是将矛头指向那空置的莲花石座，对身边的勘察人员几乎是吼道：“这里！这里原来放置的东西，就是关键！给我精确测量石座尺寸和承重面！刮取每一粒灰尘，特别是可能残留的金属碎屑、油漆颗粒、甚至是……血迹！立刻送去化验！”他几乎百分百确信，那尊牵动了无数人心的阎魔德迦金佛，之前就端坐于此！它的尺寸，它的重量，都与此处完美契合！

接着，那条通往巷外死胡同的隐秘地道，也被仔细搜查的警员发现。林政涛和徐文昭不顾身份，亲自沿着那条低矮、潮湿、散发着土腥味的密道又走了一遍。在出口处，那些新鲜杂乱的脚印、以及地面上明显的拖拽重物留下的划痕，更是无情地印证了他们最不愿接受的判断——金佛，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这伙神秘的盗佛者，利用这条精心准备的逃生通道，在他们大队人马赶到之前，如同鬼魅般转移走了！对方不仅狡猾，而且对时间和机会的把握，精准得可怕！

当他们带着一身泥土和阴郁的心情，从密道出口返回到那狭窄的死巷地面时，军统盛京站的马如龙，也带着几名精干手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适时地赶到了现场。警察、中统、军统，这三方在盛京城内明争暗斗、关系微妙的势力首脑，在这起突发重大案件的现场，在这条堆满垃圾的死巷中，完成了一次充满张力、各怀鬼胎的汇合。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复杂，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较量与猜忌。

马如龙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表情，他仔细听取了现场警官的初步汇报，又亲自下到那间充满邪异气息的暗室，默默地查看了良久，他那双看惯了阴谋与背叛的眼睛里，也罕见地掠过了一抹深深的凝重。

“现场处理得非常专业，几乎可以称得上‘干净’。”马如龙的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除了双方交火留下的无法掩盖的痕迹外，几乎没有遗留任何能直接指向其组织身份、人员构成的直接物证。这些地图和画像是非常重要的线索，但其来源追查、符号破译，需要调动专业力量和时间。对方的反应速度、撤离计划、以及对八卦街地形的利用，都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和周密准备……这绝非普通的江湖势力或散兵游勇所能为。”他的分析，无疑给案件的定性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

三方人员怀着不同的目的，对“幽灵楼”及暗室现场进行了反复的、近乎掘地三尺的拉网式排查和勘探。然而，除了已经发现的那些令人震惊的地图、画像、弹壳和生活痕迹，再也未能找到更具突破性的物证，比如电台密码本、组织标识、或者能够确认身份的个人物品。对方就像一群真正的幽灵，只留下无尽的谜团。

对附近被巨大动静惊醒的寥寥几位目击者的盘问，得到的信息更是支离破碎、互相矛盾，几乎毫无价值。

“俺就听见几声‘砰砰’响，但声音不大，没太关注……”

“好像看到几个黑影‘嗖’一下跑过去，天还没大亮，雾蒙蒙的，哪看得清脸长啥样……”

“跑得可快了，比兔子还快，一拐弯就没影儿了，穿的好像都是深色衣服……”

这些碎片化、主观且模糊的信息，对于还原整个事件的真相、追踪逃犯的具体方向和身份，如同大海捞针，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太突兀了。从李默他们发动雷霆突击，到盗佛者利用密道金蝉脱壳，再到警方和特务的大队人马如同救火般赶到，前后不过短短三十分钟左右。在这电光石火般短暂的时间里，一场围绕着国宝金佛的激烈争夺战，已经以一种近乎无声的方式骤然爆发，又迅疾落幕，只留下一个充满邪异气息、谜团重重的犯罪现场，几股在迷宫中徒劳奔波、焦头烂额的追兵，以及三位面色阴沉、心思各异的官方大员。

林政涛、徐文昭、马如龙三人再次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挫败感、巨大的压力以及更深层次的疑虑和算计。他们心知肚明，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返回专案组指挥部，向坐镇指挥的郑少真和董彪汇报这突发且极其重大的情况，重新评估案情的复杂性和严重性，并紧急商讨下一步的应对策略。一行人带着沉重如山的压力和满腹难以言说的疑问，在一片混乱与失望中，迅速撤离了现场，只留下部分警力继续象征性地封锁和进行收尾性的勘察工作。他们的离去，仿佛也带走了此地最后一丝官方的秩序，只留下八卦街自身那永恒的、沉默的迷局。

然而，就在这看似所有官方力量都徒劳无功、整个棋局陷入令人绝望的僵持与迷雾的时刻，一个被几乎所有大人物们忽略、甚至根本不知其存在的“小角色”，却凭借其专业的素养、超凡的耐心和一丝运气，成为了可能扭转整个局面、照亮迷雾的唯一关键光源。

他就是始终如磐石般潜伏在制高点上的“钉子”。

从“梵钟”行动开始，他的目光就如同两台最高精度的观测仪器，寸步不离地锁定着“幽灵楼”及其周边所有可能的出口、邻近的巷道、甚至是屋顶和窗户。他的大脑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战术数据库，不断记录、分析着光线的变化、声音的来源、任何细微的动静。

就在那阵急促的枪声隐约从“幽灵楼”内部传出后不久——这个时间点他记得异常清晰，因为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腕上的夜光表，指针刚好精确地划过某个他铭记在心的刻度，大约在突击组进入后的十分钟左右，他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猛地捕捉到了下方巷道中，那绝非寻常的、爆发性的动静！

从“幽灵楼”相邻的巷道口，如同被惊扰的巢穴黄蜂，又像是演练过无数次般，猛地窜出来五个人！然后，他们毫不犹豫地、朝着几个截然不同、甚至相互背离的方向，发力狂奔，四散奔逃！这些人显然对八卦街的地形了如指掌到了可怕的程度，动作迅捷如猎豹，路线的选择更是极其刁钻和老辣，充分利用了建筑阴影和巷道拐角。

“钉子”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便进入了超频状态，如同最先进的计算机，迅速过滤、分析着这些同时出现的多个目标。凭借其丰富的追踪经验和直觉，他立刻判断出，其中大部分仓皇逃窜的身影，其动作、姿态和选择的路线，都带有明显的迷惑性和牺牲色彩，是为了分散可能的追兵注意力、扰乱视线判断而抛出的“烟雾弹”和“弃子”。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奔逃画面中，有一组两人，如同沙砾中的钻石，瞬间引起了他高度的、几乎是本能的关注！

这两人是从一条紧邻华新书馆侧墙、极其狭窄、若非刻意观察极易被忽略的阴影窄巷中冲出的。与其他那些看似慌不择路的逃窜者不同，他们的动作虽然也同样快速，但明显带着一种内在的、目的性极强的协调感和节奏感。跑在前面的一人，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其背上，赫然背着一个用深色厚帆布（或是类似材质）严密包裹、捆扎结实的

长条形物体！那包裹看起来沉甸甸的，其轮廓虽然被厚布遮掩，但那种特定的长度、宽度，以及背负者因重量而微微前倾、步伐却依然保持着特殊韵律的姿态……虽然无法完全看清细节，但结合之前所有关于金佛形态、重量的情报，以及这两人出现的时机和位置，“钉子”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猛击，剧烈地一跳——那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此行最终的目标，那尊鎏金阎魔德迦金佛的坐像！而紧随其后的另一人，动作矫健如猎豹，身形灵动，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警惕地不断扫视四周，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鼓囊囊的位置，明显是负责掩护、警戒和关键时刻断后的精锐角色！

这两人没有选择相对开阔、易于奔跑但也更容易暴露的主街，也没有盲目跟随其他那些混淆视线的“烟雾弹”乱跑，而是出巷后，极其果断且迅速地折入一条名为“辉”字巷的、相对偏僻狭窄的小道，坚定不移地朝着八卦街的东北方向，埋头疾奔而去！他们的选择，既巧妙地避开了可能遭遇主要追兵的方向，其行进路线又似乎隐隐指向了一个预设的、可能暗藏接应或更安全出口的撤离路线。这种冷静、果断和有明确目的的行动模式，与其他逃窜者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是他们！绝不会错！”“钉子”几乎在瞬间就凭借其多年侦查生涯锤炼出的、近乎本能的直觉做出了最终判断。那种背负着重物却依然能保持高效移动的协调性，那种护卫者展现出的专业警戒姿态和战术意识，以及他们选择的、看似偏僻实则可能暗藏生机的逃亡路线……所有的线索都如同磁石般指向同一个结论——金佛应该在他们手上！

“钉子”毫不犹豫，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灵猿，从其潜伏的、积满灰尘的阁楼窗口一跃而下，身体在空中巧妙调整姿态，落地时仅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拍打身上的尘土，立刻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如同一条被惊动的蜈蚣，又像一道贴地飞行的阴影，朝着那两人消失的“辉”字巷方向，以最快的速度猛追过去！他的身影在刚刚苏醒、依旧空旷而弥漫着混乱余波的八卦街巷中急速穿行，大脑如同精密的导航仪，一边回忆着八卦街的复杂地图，一边飞速计算着对方可能的路径、自己的最佳拦截点、以及如何利用地形缩短距离。他知道，自己此刻很可能就是唯一咬住了真正目标尾巴的人，这份突如其来的责任重于千斤，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却点燃了他胸腔内熊熊的战斗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