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潮汐裂变(2/2)
“头儿!怎么办?海上……海上全完了!”一名海盗小头目惊恐地对领头的一名疤脸大汉喊道。
那疤脸大汉,正是“血鲨”德雷克麾下最凶悍的冲锋队长之一。他望着海面上那些正在沉没或燃烧的、熟悉的船影,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惧,但随即被更深的凶残取代:“管不了那么多了!肥羊就在眼前!抓住了那女人和崽子,说不定还能跟红毛鬼换条生路!冲进去!快!”
他挥刀砍翻一名试图阻拦的、重伤倒地的明军伤兵,带着剩下的十余名悍匪,嚎叫着冲向那间在混乱中依旧亮着微弱灯火、显得格外静谧的石屋。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撞开那扇简陋木门的瞬间——
石屋内,那枚被沈清辞紧握在掌心、光芒已黯淡到极致的幽蓝晶石,仿佛受到了外界狂暴海洋能量与沈清辞最后一丝生命执念的共同激发,突然爆发出最后一抹璀璨到极致的、宛如深海中最纯净星辰般的幽蓝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而深邃的力量,瞬间穿透了木门的缝隙,照亮了门外海盗狰狞而惊愕的脸。
同时,一直昏迷的萧景珩,身体猛地一颤!他肋下那处被“毒涎”骨笛所伤、一直未曾彻底愈合、反而在刚才沈清辞“引导”时被触动、溢出暗红血丝的伤口,突然自行裂开!但这一次,流出的不再是暗红的污血,而是一缕极其微弱、却散发着纯净银色光泽的、仿佛液态星光的奇异血液!这缕银血仿佛有生命般,顺着他的身体,流淌向沈清辞紧握晶石的手,与她掌心的血迹、晶石的幽蓝光芒,无声地交融在一起。
而沈清辞怀中,那自“投射”后就一直沉睡、脸色苍白的婴儿,眉心那淡银色的印记,在这一刻,骤然亮如晨星!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纯净、充满无尽生机的温暖力量,如同初生的太阳,从婴儿小小的身体中轰然爆发,瞬间充满了整个石屋,甚至透出屋外!
幽蓝的星光,银色的血痕,温润的玉佩白光,以及那初生太阳般的纯净生机——四种性质不同、却在此刻因沈清辞最后的执念、萧景珩体内残存的共鸣、孩儿特殊的禀赋、以及外界狂暴海洋能量的“压迫”与“激发”下,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奇迹般的共鸣与融合!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又仿佛来自亘古星空的奇异嗡鸣,以石屋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疤脸海盗,举起的刀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狞笑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仿佛看到了神迹般的恐惧与茫然。他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而浩瀚的力量,如同最轻柔的海浪,又如同最坚固的壁垒,轻轻拂过他的身体。
没有痛苦,没有冲击。
但他手中那柄饮血无数的弯刀,竟如同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从刀尖开始,寸寸化为飞灰,簌簌落下。紧接着,是他握刀的手臂,他的身体,他身后那些同样被光芒笼罩的海盗……都在那温暖的光芒中,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化作最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融入了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地上留下的几道浅浅的、仿佛被水冲刷过的痕迹,证明着他们曾经来过。
石屋外,混乱的战场似乎也受到了这奇异嗡鸣与光芒的影响。喊杀声、惨叫声、甚至海浪的咆哮声,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被隔绝、淡化。一种深沉的、带着净化与安抚意味的宁静,如同水波,以石屋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抚过每一个浴血奋战、心神激荡的生灵心头。
冲入营地的海盗,残余的凶性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茫然,纷纷丢下武器,或跪地求饶,或转身向着来路(如果他们还能找到的话)亡命奔逃。而守军们也停下了追击,怔怔地望向石屋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敬畏与难以言喻的悸动。
海面上,那恐怖的漩涡和狂暴的水柱,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股奇异的、与深海怒意截然不同的、却同样源自“星辉”与生命本源的纯净共鸣,竟缓缓地、开始平息。冲天水柱回落,巨大的漩涡旋转速度减慢、扩大、最终消散。只剩下依旧汹涌、却不再蕴含那种毁灭性怒意的海浪,以及海面上漂浮的无数船只碎片、尸体和挣扎的落水者。
毁灭的风暴,来得突然,去得也诡异。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海面,和一片死寂的、劫后余生的战场。
“金鹿”号在付出了牺牲一艘僚舰、重伤多艘的惨重代价后,终于勉强脱离了最危险的区域。斯特鲁伊森脸色灰败,望着远处那片渐渐平息、却依旧令人心悸的海域,以及海岸上那间仿佛笼罩在淡淡光晕中的石屋,久久不语。他知道,这一次,他们彻底输了。不是输给明朝人,而是输给了这片神秘而恐怖的海域本身,输给了那无法理解的力量。
“撤。”他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无比。
卡洛斯神甫蜷缩在角落,望着石屋的方向,眼中再也没有了贪婪与狂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信仰崩塌般的空洞。他毕生追求的“星骸”之力,在刚才那浩瀚的海洋伟力与石屋中爆发出的、截然不同的纯净“星辉”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亵渎。
荷兰-海盗联合舰队,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惨重的损失,如同丧家之犬,向着外海,向着远离这片噩梦海域的方向,仓皇遁去。甚至顾不上收拢那些落水的、幸存的海盗。
“新杭”营地,迎来了一个诡异的、充斥着血腥、硝烟、死亡气息,却又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神迹余韵的黎明。
当第一缕真正的、金红色的曙光刺破东方的海平面,照亮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时,赵霆、周沧等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士卒,小心翼翼地、充满敬畏地,靠近了那间安静的石屋。
门,虚掩着。
赵霆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
晨光随着门扉的开启,涌入屋内,驱散了最后的昏暗。
沈清辞倒在萧景珩榻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嘴角、胸前衣襟,满是干涸与新渗的暗红血迹。她的左手,依旧紧紧握着那枚已彻底黯淡、仿佛变成普通深蓝色石块的晶石。右手,则无力地搭在萧景珩的手腕上。
萧景珩依旧昏迷,但脸色却奇异地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不再是那种骇人的死白。他肋下的伤口似乎不再流血,覆盖着一层淡淡的、仿佛凝结的银白色光膜。
而那个小小的婴儿,正躺在父母之间,安然沉睡。眉心那淡银色的印记,光芒已收敛,只留下一个极其浅淡的、仿佛胎记般的轮廓。小脸红润,呼吸均匀,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在三人身边,那半枚羊脂玉佩,静静躺在染血的毡毯上,温润的白光也早已内敛,如同完成了使命。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血腥、药味、以及一种雨后山林般清新洁净的奇异气息。
赵霆等人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幕,久久无言。只有海风,穿过破损的窗户,轻轻拂动沈清辞散落的长发,拂过婴儿柔嫩的脸颊,仿佛温柔的低语。
“活着……都还活着……”丁嬷嬷从众人身后挤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东方初升的旭日,连连叩首:“苍天有眼!祖宗保佑!海神显灵!夫人……世子爷……小公子……”
赵霆缓缓走到榻边,单膝跪下,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沈清辞的鼻息,又摸了摸萧景珩的脉搏。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似乎比昨夜稳定了许多。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那逐渐明亮的天空,和正在退去、却依旧波澜壮阔的大海,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逝去袍泽的悲痛,对夫人以命相搏的震撼与感激,对那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的敬畏,以及……对未来更加莫测的前路的深深忧虑。
风暴暂时过去,敌人暂时退却。
但“新杭”的苦难,远未结束。而这场战役留下的谜团与震撼,将永远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也必将随着幸存者的口口相传,漂洋过海,成为这片新兴大陆上,一则夹杂着血火、神迹与未解之谜的、永恒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