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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柯眼圈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间,他与段念夫妇,感其情义挺身而出,直至心意相同,生死与共,心中早已真的将他俩当做了自己的亲大哥大嫂,此时见到段夫人的样子,五内翻腾,若不是强行忍住,只怕张口就要大哭起来。
段夫人面色出奇的红润,道:“你不必说了,你的心,嫂子都知道嫂子不能给你什么,一见面便让你身受重伤,真是过意不去。咳咳阿柯啊,以后别这么拼命了,命只有一次啊,无论苦也好,乐也罢,活着,就比什么都强。嫂子还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你”
阿柯颤声道:“什么你说啊”
段夫人已有些接不上气,使劲挣扎,抓着阿柯的手越来越紧,长长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去,眼中放出奇异的光彩,勉强道:“我我有个女儿在苏州王王家你帮我照顾她她叫做叫做王王”
辩机突然断喝一声:“生无可恋,死又何惧段夫人,你该上路了”
段夫人闻言,仰天长笑一声,道:“好痛我好痛。”言未尽,全身突然的一紧,顿了一顿,无声无息扑倒在段念身上,脑袋平静地一歪,吐出最后一口气,死了。
阿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顺手抓起手边一块石头,劈面往辩机光头上砸去。
辩机并不阻拦,砰的一下,那石头正中额头,弹起老高。
阿柯生平头一次破口大骂:“死和尚,你鬼嚎个屁呀啊”泪流满面,终于再无顾忌,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眼前发黑,头一歪,昏死在可可怀中。
第六章铜鉴
黑夜终于过去了。黎明时分,天空开始亮了起来。
厚厚的铅云依旧如山一般,压在林子上空,大地上仍是一片阴霾。肆虐了一夜的北风,此刻虽然已开始衰弱下去,但不时仍有凛冽的寒风,像刀一般,在人的脸上肆无忌惮地划过,割得肌肤似要裂开。
冷啊。阿柯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看着白雾在眼前凝聚,翻腾,又剎那消散不见。他怔了一会儿,转头看去,东边山脊上,在接近山巅的几棵大树顶端,有两条彩云,鬼魅一般飘飘忽忽。随着藏身在云后的太阳逐渐上升,那彩云的色彩也时而璀璨,时而灰暗,变幻不定。
有那么差不多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阿柯久久凝视着彩云,不肯移开视线。
那时节,辩机已挖了个深坑,将段念用白布包了,慢慢平放在坑底。可可木着脸看他挖完,轻轻叹息一声,为段夫人梳理完最后一次,也用白布包好,轻轻地放在段念身旁。
她刚要跃出坑时,想了一想,又反身回去,掏出一柄牛角小刀,小心地将裹着两人的白布切开一个小口,露出两手,紧紧握在一起。望了片刻,这才反身跳出来。
“阿柯。”阿柯不动,只看着天空发呆,懒懒地挥挥手。
辩机默默的看了一阵,轻声道:“埋了罢。”伸手便向坑中推土。
可可皱紧眉头,叫道:“阿柯,快埋了”
阿柯依旧坐着不动,有气没力地道:“别管我。”
可可呆了一呆,也慢慢动手推土。她见辩机脸露笑容,干得竟似乐滋滋的,手脚麻利的将一块块泥土石块推下坑去,忍不住道:“喂,你轻点埋行不行”
辩机道:“小妹妹,这两位早已过去了,轻点重点又有何区别”
可可道:“自然有区别的他们的魂魄,此刻说不定就在天上看着自己的身体。咱们轻点埋,慢点埋,让他们多看看也好。”
辩机哈哈大笑,可可恼羞地瞪他一眼,道:“笑什么难道不是吗你再笑试试”伸手去摸背后的刀。
辩机立时收敛笑容,正色道:“很是,很是,你说得对”再推土时,果然慢了许多。
可可看着他,迟疑的后退一步,“嗖”的一声拔出弯刀,脸色苍白,道:“你功夫那么好,见我动怒,心中一定在笑我不自量力,对不对你一定还在笑我”
辩机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小妹妹,我确实在笑笑我枉自号称看破,竟然还讥笑如此真挚的语言哈哈,哈哈,辩机呀辩机,你真是傻得可怜”
可可见他神色肃穆,不像是在说笑,自己动不动就拔刀子相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正踌躇间,忽然反手一抓,抓住一个身后飞来的事物,凑到眼前一看,却是一块小小的玉佩。
可可道:“阿柯,你是不是想我替你埋了”回头看去,见阿柯并不答话,只懒懒地挥挥手。
可可冷笑道:“哼,人人都会指示算了,就当是我做件好事。”
转头看时,却见那边辩机手脚伶俐,这么一会儿工夫,已推了一半的土进去了。可可慌忙抢到坑边,拿出一条丝巾,小心地将玉佩包了,塞到段念与段夫人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低声念道:“段夫人,段大侠,这是阿柯送与你们的,可可要收好啊。”坐在一旁,看着辩机面色自若的将土推进去。
她看着包着段夫人与段念身体的白布一点一点被褐色的泥土覆盖,开始还能见到他俩握在一起的手,后来手不见了,再后来夹在双肩之间的玉佩也不见了,终于,最后一坯土下去,两人的头也一起消失不见。可可没由来得心中悲苦,突然感到世间万物,终究都会归于这褐色的泥土,而面对这一刻时,该是何等的孤寂无奈。
她禁不住鼻子一酸,险些垂下泪来。
辩机填好土坑,又到四周转了一圈,找些石头来,围着坑圈了一圈,权当墓碑。干完这一切,拍拍两手,便悄无声息的站在一旁,看着坟头,嘴角带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阵,突然开口赞道:“好一座孤坟待到来年,荒草野花插满坟头,又有谁能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位名动江湖的刀客,与一位手无缚鸡之力,却凭一颗心同样名动江湖的奇女子同眠于此哈哈,罢了,罢了。红颜化做白骨,英雄归为泥尘,惧什么生之苦,死之悲,谈什么聚之欢,离之苦,无形无相,天地悠悠,何其快哉”
阿柯四下里摸了一摸,选了块厚实敦厚的石头,掂了一掂,冲着辩机脑袋扔过去,砰的一声,正中后脑,叫道:“和尚,做点法事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