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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谈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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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座灵堂。

“师叔请回吧,我家师傅前几日去河边施孤,不慎水染了风寒,前日撒手西去了。”

某间酒肆。

“周瞎子死啦,成天神神叨叨咒这个要淹死,那个被鬼吃,最后自个儿把自个儿淹死在了水缸里,他家里人留不住,卖了房产,都回老家去了。”

覃十三不敢再去问第四个了,恍恍惚惚回了老巢,又遭了一夜噩梦。

第二天,壮着胆子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包裹,层层解开,里头是一对儿瓷娃娃,看来圆润可爱,可笑眯眯的眉眼里没由来透着一股子阴森。

他叫人打了一盆海水回来,寻了个方圆几百步无有水井沟渠的干燥地儿。

心一横。

把瓷娃娃往盆里一丢。

咕咚~

眼前骤然一黑,发现自个儿已坠入了一汪深水里。

水底影影绰绰,仔细看去,尽是倾倒的墙垣破烂的房舍,一具又一具尸体密密麻麻漂浮在水底废墟,有暗流涌动,将尸体死鱼般翻过面来,李长安、镜河、铜虎、黄尾、何水生……全都是熟悉的面孔。

他骇得手脚乱划,拼命向不存在的水面挣扎。

可深水里忽然响起许多稚嫩的嬉笑声环绕在他耳边。

“来吧。”

“来吧。”

“一起来吧。”

身子不由自主往下沉没。

“师公!”

身边人的呼唤声让他自梦魇中惊醒。

一张口。

哇~

呕出大滩大滩海水。

……

他去了一趟刘府,城隍府早已撤走,留得一队神将审视着每一个过客,又走了遭慈幼院,同样是人去楼空。他后悔得紧,只怪自己眼太尖、腿太快,跑得太利索,现在想要恢复联系也无从下手。

若是冒险走一趟飞来山,或许能联系上,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城隍爷还被困在和尚庙里呢。

万般无奈,只好独善其身了。

当天就收拾了行李,要出城避难,可临了到了城门,看着熙熙攘攘的市井,看着玩笑打闹的孩童,看着贩,看着船夫,看着女子,看着男人,脚步踌躇着怎么也难迈出去。

他忽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连哭带嚎好一阵,又“啪啪”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吓过往行人如避瘟神,终于长长叹了声,重新迈开脚步,却是走向了轮转寺。

无论祖师,还是城隍,谁都好,只要能把警告给出去。

“鬼婴?龙王?水淹钱塘?”

覃十三没见着城隍,也没见着祖师,甚至连统帅兵马的天王元帅、组织围困的僧官道官都不曾见面,便被兵将拿下,押到某个负责在外围驱赶闲人的道士跟前。

那道人捂住鼻子听了覃十三的警告,禁不住连声嗤笑,却不慎呛了好几口臭气,气得要踹上一记窝心脚,又怕脏了鞋底,最终离得远远的,气急败坏:

“还道捞着什么大鱼,原来是个疯子,叫人白高兴一场,真是晦气!”

旁边有神将疑道:“覃十三这个名字,我曾在伪城隍的《麻衣律》上见到过,怎会只是疯子?”

“《麻衣律》是黄善均那滑头鬼编来唬骗愚夫愚妇的,记的东西当不得真。”

“这厮是否扣下?”

围住轮转寺之后,十三家才后知后觉在城中大肆搜捕城隍府以及香社成员,奈何他们对坊间的掌控还不如曾经的窟窿城,几番搜捕下来,所获寥寥不谈,还有好几桩是抓良冒功,这送上门来的虽是个疯子,但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麻衣师公。

可道人却道:“要叫其他家知道咱们抓了个疯子领功,怕是会笑掉大牙。何况,他便不是疯子,也无需捕拿了。”

“祖师昨日讲经时,点了咱们一句话。”

他抚须一笑。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覃十三挨了一顿板子,被丢了出来,有相熟的借了辆板车把他拖回了老窝,又请来医生诊断,下手很黑,就算不残废,两三个月也别想下地。

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

“化生洞天乃昔日便宜应急之策,难免有酷烈之处,然轮转寺操持轮回数百年,却故步自封,不思改进,冤杀魂魄千万,妙心难辞其咎,现责令其闭门诵经,为活人祈福,为死人赎过,轮转寺主持之职则由法严禅师暂领。”

“李玄霄铲除恶鬼,揭穿积弊,有大功于钱塘,我等寺观愿携百姓共举其为钱塘城隍,于栖霞山上改设一席,从此共参世事,也共管阴阳。”

“轮回之事事关重大,一旦泄露,恐生变乱,无益于百姓,各方当再三缄口。而此番所救死人,为防泄密,当以寺观子弟解化转世之法,洗去前尘,尽快投胎,亦不失一桩善业。”

“至于镇海印一事,先辈遗物,怎可予人?然时急事危,可择日组织祭潮仪式,由李府君亲自掌印主持。”

场中窃窃私语久久不息。

无尘此番带来的条件,不好不坏,却已触及双方心里底价,谁再退一步或进一步,都不现实,已然是双方能接受的最好的结果。

却有一点。

此番和谈事关钱塘往后百年千年之局面,不可不重视,需得李城隍亲自与祖师们立下盟约订下誓书。

背誓者,天地不容,永坠无间!

盟誓需要普告天地四方万灵,凡俗之地怎可成行?唯一合适的地点只有栖霞山。

然而。

寺外兵马虽多,人心不齐,以李长安一伙的能耐,若决死突围,纵使会付出伤亡,却也能脱身,可一旦上了栖霞山……

十三家的信誉或许是有的,但有黄尾的前车之鉴,谁敢去赌呢?

“送客。”

…………

无尘再一次无功而返,寺外的十三家便开始大肆调动兵马,连夜鼓噪,仿佛已恼羞成怒。

但寺内的大伙儿并不着急。

俗话,咬人的狗不叫,有些时候,大人物的作风与地痞流氓也一样,越是叫嚣,心底越虚。

果不其然。

依旧只是虚张声势,大伙儿安坐大殿,等着对方开出更合理的条件。

没想……

“退兵了!”

翌日。

久久不见寺外动静。

遣了探子去查看,却见周遭已拆了法台,弃了拒马,各家兵将已连夜撤了个干净。

昨夜动静原来不是示威,而是拔营。

撤兵是好消息么?不,决计不是!

以十三家的本性,围兵是要谈,而撤兵……

李长安立马意识到,在自家被封锁在轮转寺的时日里,钱塘必有巨变!

为防十三家使阴招耍回马枪,大部依旧留守,只遣了人手出去联络华翁。

然而,首先等到的不是回信。

“恭喜府君,贺喜府君,唯有麻衣城隍才众望所归啊!”

感业寺、玄女庙、文殊寺、玉真观……各家寺观遣了弟子携重礼上门,祝贺李长安正式登任钱塘城隍。

李长安左右一看,个个都是城隍府风头正盛时,曾共参盛举的熟面孔,抱一带着尴尬藏在人群里,浑身手足无措。

便让铜虎去招呼客人,把老道长拉到一边。

抱一躬身先要请罪,李长安赶忙托住他。

“人各有志,没甚罪过。”他急切问,“近日钱塘可有大事发生?”

“老朽一心打理道观,坊间事不甚关心。”抱一迟疑着答道,“自十三家把府君围在轮转寺,坊间是多了些动荡,传了些无稽留言,据失了神将弹压,多了许多桩厉鬼食人之事。除此之外,却不曾听有何大事。”

“只不过,昨日里,十三家突兀放出话来,府君你就任城隍是天命所归,他们不敢违背,为避锋芒,为思己果,决定把各家弟子暂且收回栖霞山闭门静修。今早,贫道遣了徒儿去看过,各家山门果真撤走了兵马僧道,只留稍许老弱看守道场,接待香客。”

十三家不仅撤出了轮转坊,甚至还撤出了钱塘城?!

李长安越发感到不妙,心底重如沉铁。

打发走了僧道,又有权贵、豪富陆续上门,得到的贺礼五花八门,听来的消息也乱七八糟。

终于,一整天的迎来送往即将结束,轮转寺外也迎来了最后一波访客。

他们没法上山,也不愿上门,李长安只好亲自下山相见。

他们人数众多,密密麻麻拥堵在街市上,望见李长安,便齐齐伏拜在地,在寒风里哆嗦着褴褛单薄的衣衫与佝偻枯瘦的身躯。他们中有脚夫、有贩、有倡伎、有乞丐、有水手……却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鬼。

“诸位快快请起。”

李长安温言相劝。

“凡有所请,但讲无妨。”

可得到的只是一片颤抖而沉默的脊背。

时值日暮。

夕阳给天上的莲池染上一抹血色。

明明天光未尽,四下却有黑气丝丝升起,遮掩街市昏昏惨惨,笼住了日光,似将昼夜提前交替,眼前伏拜的死人们于是纷纷现出形状,淹死的、吊死的、无头的、剖腹的……他们抬起头,一对对猩红的眼睛注视过来,似数不尽阴燃的火星。

“府君。”

他们问。

“轮回当真是假的么?”

李长安右手微微一颤,生生压住拔剑的本能。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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