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捣金陵俘虏孙皓(2/2)
晋将军王濬,听闻板桥得胜,便自武昌拥舟东下,直指建业,建业即是东吴之京都。扬州别驾何恽,得悉王濬东来,进白刺史周浚道:“公已战胜吴军,乐得进捣吴都,首建奇功,难道还要让人么?”
王濬使何恽走告王浑,王浑摇首道:“受诏但屯江北,不使轻进,且令龙骧受我节度,彼若前来,我叫他同时并进便了。”
王恽答道:“龙骧自巴蜀东下,所向皆克,功在垂成,尚肯来受节度么?况明公身为上将,见可即进,何必事事受诏呢?”
王浑终未肯信,遣王恽使者回去。
原来王濬初下建平,奉诏受杜预节制,至直趋建业,又奉诏归王浑所节制。王濬至西陵,杜预遗王濬之书道:“足下既摧吴西藩,便当进取秣陵,平累世逋寇,救江左生灵,自江入淮,肃清泗汴,然后泝河而上,振旅还都,才好算得一时盛举呢!”
王濬得书大悦,表呈杜预之书,随即顺流鼓棹,再达三山。吴游击将军张象,带领舟军万人,前来抵御,望见王濬军队甚盛,旌旗蔽空,舳舻盈江,不由的魂凄魄散,慌忙请降。
王濬收纳张象,即举帆直指建业。王浑飞书使人邀请王濬,召与议事,王濬答说道:“风利不得泊,只好改日受教罢。”来使自去报告王浑。
王濬直接赴往建业。吴主孙皓,连接警报,吓得无计可施。将军陶浚,自武昌逃归,入语孙皓道:“蜀船皆小,若得二万兵驾着大船,与敌军交锋,或尚足破敌呢。”
孙皓已惶急得很,忙授陶浚节钺,令他募兵退敌。偏偏都人已相率溃散,只剩得一班游手,前来应募,吃了好几日饱饭。待陶浚驱令出发,又复溃去。陶浚也无可奈何,复报孙皓。
孙皓越加焦灼,并闻晋王司马浚已逼到都下,还有晋琅琊王司马(亻由),亦自涂中进兵,径压近郊,眼见得朝不保暮,无可图存。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劝孙皓向晋军乞降。
孙皓不得已令人草就降书,分别投给王濬和王浑,并向司马(亻由)处送交玺绶。王濬接到了降书,仍驱舰大进,鼓噪入石头城。
吴主孙皓准备亡国之礼,驾着素车白马,袒露肢体,缚住双手,衔璧牵羊,大夫穿着丧服,士人抬着棺材,率领着伪太子孙瑾、孙瑾弟鲁王孙虔等二十一人,到达军营门前,流涕乞降。
王濬亲自解开孙皓身上绑缚的绳索,接受了玉璧,烧掉了棺材,将孙皓送往洛阳。随即驰入吴都,收图籍,封府库,严止军士侵掠,丝毫不入私囊,一面露布告捷。
晋朝廷得着好音,群臣入贺,捧觞上寿。晋武帝司马炎执爵流涕道:“这是羊太傅的功劳呢!”惟骠骑将军孙秀,乃是吴大帝孙权的侄孙,前为吴镇守夏口,因孙皓见疑,惧罪而投奔晋朝廷,得列显官,他却未曾与贺,且南面垂涕道:“先人创业,何等辛勤,今后主不道,一旦把江南轻弃,悠悠苍天,伤如之何?”
之前已甘心降敌,此时却来作此言语,欺人乎?欺己乎?晋武帝以王濬为首功,拟下诏褒赏,忽然接到王浑的表文,内称王濬违诏擅命,不受自己节度,应照例论罪。
晋武帝司马炎看后,未以为然,举表出示群臣。群臣多趋炎附势,不直王濬,请用槛车征王濬入朝。晋武帝不纳建议,但下书责备王濬,说他“不从王浑之命,有违诏旨,功虽可嘉,道终未尽”等语。
看官!你想这平定东吴这一战役,全亏王濬顺流直下,得入吴都,偏王浑出来作梗,竟然要把王濬加罪,可见天下事不论公理,但尚私争。晋武帝司马炎还算是英明君主,终究未免私徇众议,所以古今来功臣志士,终落得事后牢骚,无穷感慨呢。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原来王浑听闻王濬入吴都,方率兵渡江,自思功落人后,很是愧忿,意欲率兵攻打王濬。
王濬部下参军何攀,料定王浑必来争功,因而劝王濬送吴主孙皓给王浑。
王浑得孙皓后,虽勒兵罢攻,意终未惬,于是上表数落王濬罪状,王濬既奉到朝廷责言,因而上书自讼,略云:
臣前受诏书,谓:“军人乘胜,猛气益壮,便当顺流长骛,直造秣陵。”奉命以后,即便东下。途次复被诏书谓:“太尉贾充,总统诸方,自镇东大将军(亻由)及浑浚彬等,皆受充节度。”无令臣别受浑节度之文。及臣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遗书与臣,但云暂来过议,亦不语“臣当受节度”之意。臣水军风发,乘势造贼,行有次第,不便于长流之中,回船过浑,令首尾断绝。既而伪主孙皓,遣使归命,臣即报浑书,并录皓降笺,具以示浑,使速会师石头。臣军以日中至秣陵,暮乃得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臣还围石头,备皓越逸。臣以为皓已出降,无待空围,故驰入吴都,封库待命。今诏旨谓臣忽弃明制,专擅自由,伏读以下,不胜战栗。臣受国恩,任重事大,常恐托付不效,辜负圣明,勇敢投身死地,转战万里,凭赖威灵,幸而能济。臣以十五日至秣陵,而诏书于十二日发洛阳,其间悬阔,不相赴接,则臣之罪责,宜蒙察恕。假令孙皓犹有螳螂举斧之势,而臣轻军单入,有所亏丧,罪之可也。臣所统八万余人,乘胜席卷,皓以众叛亲离,无复羽翼,匹夫独立,不能庇其妻子,雀鼠贪生,苟乞一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其虚实,不早缚取,自为小误。臣至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言语噂沓,不可听闻。案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利专之,臣虽愚蠢,以为事君之道,唯当竭力尽忠,奋不顾身,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顾护嫌疑,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夫佞邪害国,自古已然,故无极破楚,宰嚭灭吴,及至石显倾乱汉朝,皆载在典籍,为世所戒。昔乐毅伐齐,下城七十,而卒被谗间,脱身出奔。乐羊战国时魏人。既返,谤书盈箧,况臣疏顽,安能免谗慝之口?所望全其首领者,实赖陛下圣哲钦明,使浸润之谮,不得行焉。然臣孤根独立,久弃遐外,交游断绝,而结恨强宗,取怨豪族,以累卵之身,处雷霆之冲,茧栗之质,当豺狼之路,易见吞噬,难抗唇齿。夫犯上干主,罪犹可救。乖忤贵臣,祸常不测。故朱云折槛,婴逆鳞之怒,望之周堪,违忤石显,虽阖朝嗟叹,而死不旋踵,俱见汉史。此臣之所大怖也。今王浑表奏陷臣,其支党姻族,又皆根据磐牙,并处世位,闻遣人在洛中,专共交构,盗言孔甘,疑惑亲听。臣无曾参之贤,而罹三至之谤,敢不悚栗。本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之身,独受咎累,恶直丑正,实繁有徒。欲构南箕,成此贝锦。但当陛下圣明之世,而令济济之朝,有谗邪之人,亏穆穆之风,损皇代之美,是实由臣疏顽,使至于此。拜表流汗,言不识次,伏乞陛下矜鉴!
晋武帝司马炎接得奏书,也知道王濬为王浑所忌忌,不免有媒孽等情,因而下诏各军,班师回朝,待亲讯功过,核定赏罚云云。
王浑既而得缉拿吴主孙皓,乃与琅琊王(亻由)会衔,送孙皓入洛,孙皓来到都门,泥首面缚。由晋朝廷下旨遣使释免,给孙皓衣服车乘,赐爵归命侯,拜孙氏子弟为郎。所有东吴旧望,量才擢叙。
从前王濬东下,吴城戍将,望风归降;惟建平太守吾彦,婴城固守,及孙皓被俘,方才投诚。
晋武帝司马炎调吾彦为金城太守。诸葛靓之姐姐,为琅琊王之妃,诸葛靓自板桥败后,即逃窜入姐姐家,晋武帝素与诸葛靓相识,亲自前往搜寻。
诸葛靓为魏扬州都督诸葛诞之子。诸葛诞在魏主曹髦四年,讨伐司马昭不克,被杀,故诸葛靓奔往东吴。
诸葛靓复躲避藏匿于厕中,被晋武帝左右人牵出,始跪拜流涕道:“臣不能漆身毁面,使得复见圣颜,不胜惭愧。”
晋武帝慰谕至再,面授诸葛靓为侍中。诸葛靓固辞不受,情愿放归乡里。晋武帝不得已依议,听他自去,终身起坐,不向晋廷,后幸善终。
诸葛靓于晋朝廷有君父大仇,乃不能与张悌同死,徒为是小节欺人,亦何足道。
晋武帝司马炎复颁诏大赦,改元为太康。会值诸将陆续还都,因临轩召集,并引见孙皓,赐令侍坐,且顾语孙皓道:“朕设此座待卿,已好几年了。”
孙皓指帝座道:“臣在南方,亦设此座待陛下。”史家记载孙皓言,未及指帝座三字,遂启后人疑窦,经着书人添入,方合口吻。
贾充已回朝复命,时亦在侧,向孙皓冷笑说道:“听说阁下在南方挖人眼睛,剥人面皮,这是什么样的刑罚。”
孙皓答说道:“有作为臣子却弑杀他的国君以及奸险狡诈不忠的人,就对他用这种刑罚。”
这是在讽刺贾充曾参与寿春之战和弑杀魏帝曹髦,贾充听后,沉默不语,非常的惭愧,而孙皓则脸色不变,表情淡漠地看着贾充。
贾充也是自取其辱,但是孙皓只御人口给,不能自保宗社,究有何益?王浑、王濬,相继入朝,彼此尚争功不已。
晋武帝司马炎命廷尉刘颂,叙次战绩。刘颂不免袒护王浑,列王浑为首功,王濬为次功。
晋武帝司马炎因刘颂在考核功绩方面徇私,于是左迁为京兆太守。怎奈何王浑的私党,充斥在朝廷之中,王浑之子王济又因为是晋文帝司马昭的女婿,气焰逼人,大家统为王浑帮护,累得晋武帝司马炎不便君主专制,也只好委曲通融,于是增加王浑食邑八千户,进爵为公。
授王濬为辅国大将军,与杜预和王戎等,并封县侯。以下诸将,赏赐有差。遣使祭告羊祜庙,封羊祜夫人夏侯氏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一番东征事迹,至此结局。王濬以功大赏轻,始终不服,免不得怨忿交并,有诗叹道:
楼船直下扫东吴,功业初成已被诬。
何若当时范少伯,一舸载美去游湖。
欲知王濬后来情事,且至下节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