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破庙的钟声是给人听的,不是给神听的(1/2)
那些窥探的目光,并非源于恶意,更像是一种混杂着畏惧、迷茫与希冀的注视。
它们来自被旧秩序抛弃的角落,来自那些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以至于已经忘记了光的温度的灵魂。
林宇心中那份因营地走上正轨而产生的轻松,瞬间被一种更沉重、也更清晰的责任感所取代。
他转身走回庙内,那盏被石龛守送回的青铜灯,正静静地置于简陋的供台之上。
灯焰不再是先前的昏黄,而是呈现出一种剔透的微蓝,光芒流转,将墙上那两个力透石壁的字——“问”与“答”,映照得仿佛一道虚掩的门扉,门后是无尽的未知。
指尖轻轻触碰温热的灯壁,林宇眼帘微垂。
就在这一刹,一股熟悉的暖流自脚下大地深处升起,顺着他的经络缓缓上行。
不是警示,而是共鸣。
是那枚被他亲手埋下的、承载着七世记忆的晶石,在与这片被唤醒的土地产生呼应。
昨夜,那“不必神”三字已然消散于风中,化作了无形的种子。
今晨,他便看到了第一株破土而出的新芽。
几个早起的孩子,竟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用炭笔写画的作业本,整齐地摆在了青铜灯前。
他们没有跪拜,也没有祈求,只是将本子摊开,仿佛那盏灯是一个可以倾听他们所有困惑与烦恼的伙伴。
稚嫩的笔迹写着:“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不会掉下来?”“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吗?”“我的阿娘,是不是也变成了星星?”
林宇知道,钟声的意义,正在被这片土地上最纯粹的心灵,重新书写。
它不再是高悬于神坛之上、裁决罪与罚的冰冷法器,而是落于尘埃之中,照亮每一个凡人心中“为什么”的温暖灯火。
“林先生。”
裴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沙哑。
他巡岗归来,风尘仆仆,神色却异常复杂。
作为旧命门的监察使遗孤,他比任何人都更理解旧日秩序的威严与恐怖。
“我昨夜在石龛外守了一夜。”裴琰低声说道,目光落在那些孩子们的作业本上,眼神中透着一股他自己也未曾察t觉的动摇,“我听见……听见那位老人家,在里面低声念着这些本子上的字。他的语调,不像是在审阅,倒像是在……忏悔。”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被仔细压平的炭纸,递给林宇。
纸张粗糙,上面的字迹却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都透着挣扎与叩问。
“若罪可问,罚何为据?”
八个字,如八柄重锤,敲在每一个看到它的人心上。
这是旧秩序的守护者,在面对新思潮时,发出的最根本的质疑。
如果连“罪”本身都可以被凡人质疑,那么维系世界运转的“罚”,其根基又在何处?
林宇接过炭纸,没有回答。
他知道,任何言语上的辩驳,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转身,示意跟在裴琰身后的谢云归。
谢云归会意,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卷残破的兽皮图,小心翼翼地铺在庙宇中央的地面上。
正是那幅共感阵的残图。
林宇蹲下身,拾起一支炭笔,在那张写着“若罪可问”的炭纸背面,轻轻写下“人心”二字,然后将其按在了残图中央那条模糊的“承续线”之上。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当炭笔的余温与纸张接触到那条古老的线条时,整幅残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那些原本黯淡的纹路瞬间亮起,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衍生出无数细密的脉络分支。
每一条分支的末端,都指向一个名字。
裴琰凑近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赵十三……王五嫂……李铁匠家的娃娃……”
足足三十七个名字,清晰地浮现在图上。
而这每一个名字,都曾在那面“问”字墙前,或在自己的心底,写下过、或呐喊过一声“为什么”。
“罚的依据,从来不是天条或神谕。”林宇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裴琰和谢云归的耳中,“而是这三十七个人,以及未来千千万万的人,他们心中那杆不愿被蒙蔽的秤。”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庙内的沉静。
“林宇哥哥,我们……我们也能敲一次钟吗?”
众人回头,只见十二岁的阿箬站在门口,小脸上满是执拗的认真。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年纪的孩子,眼中闪烁着既紧张又期待的光。
“钟?”谢云归皱眉,“旧钟已毁,何来钟声?”
“用那个!”阿箬踮起脚,指向破庙屋梁上悬着的一片早已生锈的巨大铁片,那是旧时庙宇用来加固梁柱的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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