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帝王情事（2/2）

临别之际，朱厚照将刻上了“柔”字的金钗赠与柳柔，许诺回京城后便接她回宫。可是帝王的心太大了，留情容易守情难，动心容易痴心难。一个女子，不过是沧海一粟，尽管真心爱过，终究如同过眼云烟，转瞬消逝。很快有新人在他的身边绽放如花笑靥，而那旧人的哭泣声，他是不可能听见的。

寒风拂过脸庞，朱厚照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伸手一摸，竟有潮湿的感觉，原来他已经满脸泪痕了。醉眼朦胧中，眼前抚琴的女子，好似十六年前的柳柔，“柳柔，是你吗？”朱厚照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柳吟絮听到朱厚照喊“柳柔”，惊愕得僵住了身子，琴声戛然而止。“皇上”，她见朱厚照摇摇晃晃，本能地起身搀扶他，却被朱厚照一把抱住，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柳吟絮恍然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忙奋力将朱厚照推开，谁知反而被他抱得愈紧。

柳吟絮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带着哭腔喊叫着“皇上，放开我”，谁知她那可怜兮兮的面庞，被泪水浸透充满哀求的眸子更加刺激了朱厚照，他浑身热血沸腾，完全丧失了理智，双眼通红，如一头发狂的野兽般开始撕扯柳吟絮的衣裳。柳吟絮纤弱的身躯不停地挣扎着，她痛哭失声，拼命呼救，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风动树梢的沙沙响声，带着几分瘆人的诡异。

高声远和朱玉簟正向后花园走来，朱玉簟为柳吟絮的事情去找高声远时，他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思绪混乱，焦虑不安，天黑之后也没有想起点灯，就这样在黑暗中，一颗心沉甸甸又乱纷纷，有如天边欲雨的云絮。

窗外，风声凄迷，树影婆娑。直到朱玉簟的敲门声将他惊醒，他才发现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开门见到朱玉簟，高声远有些意外，“玉簟，找我有事吗？”

朱玉簟见他形容憔悴，往日嘴角边常带的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也不复存在了，暗暗感慨，这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小王爷，那光鲜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与苦楚。她淡淡一笑，道：“我是想来问问你，你把柳姑娘留在身边，真的打算让她一辈子当奴婢吗？”

高声远笑得酸涩，“原来你是为柳姑娘而来的，你怎么关心起她来了？”

朱玉簟道：“不知为什么，跟柳姑娘相处时间越长，我越喜欢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关心她。她的遭遇，实在很令人同情。”

高声远摇头道：“我当初只是想，让她跟着我，总比留在青楼强多了，至于将来怎么样，我还真没有考虑那么多。”

朱玉簟道：“你喜欢她吗？”

高声远怔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有谁不喜欢？但是我负责不了她的终身，她太柔弱了，就像一个精致的瓷花瓶，让人随时担心一不小心摔碎了。他叹了口气，又道：“再说了，我自己前途未卜，又如何给别人承诺。”

朱玉簟想问“前途未卜”指的是什么，但她还是没有问出口，问了他也不会回答的。她又道：“那葛姑娘呢，她可不是瓷花瓶了。”

高声远苦笑着摇头道：“这丫头太难缠，我现在躲她还来不及呢。”他看了玉簟一眼道：“你不要为别人瞎操心了，还是为自己想想吧，万一皇上真的决定让你去和亲，该怎么办。”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朱玉簟肠百折，愁千缕，无可奈何把心伤。写在脸上的，却是坚强。她从不让别人看出内心的脆弱，除了寒秋！

隐约有凄厉的哭喊声随风飘来，“发生什么事情了？”朱玉簟心头一惊。

“我们快去看看”，高声远道。二人飞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惊见远处的一幕时，两人都惊呆了。朱玉簟来不及多想便冲上前去，她要阻止父皇的暴行，解救柳吟絮。高声远略一迟疑，也追了过去。

柳吟絮已经绝望了，这个柔弱不堪的小女子，双目圆睁，泪痕狼藉，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怀中的金钗骤然掉在了地上，她突然用尽全身气力，歇斯底里地狂呼：“皇上，你不能这样，我是您的女儿，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犹如一声闷雷在朱厚照的脑中炸响，他触电般的离开了柳吟絮，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朱玉簟和高声远也都目瞪口呆，愣在当场。朱厚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终于站稳了，酒也醒了，他听到自己对柳吟絮说：“你的母亲是谁？”

柳吟絮蜷缩在地上无声地哭泣，她已经衣不蔽体，羞于见人。高声远叹息着，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柳吟絮投以感激的目光，她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在地上找寻着，捡起了那支金钗，跪行数步来到朱厚照面前。她哆嗦着将那支刻有“柔”字的金钗递上，声音仍在发抖，“我娘……我娘叫……柳柔”。

朱厚照愣了许久，才缓缓问道：“你的生辰是？”

柳吟絮低声道：“丙寅年（正德元年）十二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