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疯了吗(2/2)
陈擅摇头,“我不要。”
州姜只温温看他一眼,重复木漪告诉过自己的话:
“是公事。”
陈擅顿悟,更是心疼,痴痴看着州姜离去,转过头:
“……木漪,我实话告诉你,即便我打了胜仗,西平郡陈氏仍是陛下半个眼中钉,河内陈氏迟早要有那一天,你这时要跟我结盟,不等同于自取短路么?”
“这只是我的第一步,”她踱步而走,向他陈述:“如今有大小不断的外困,陛下离不开你们,这失势便会拖延,我会尽快在陛下收回军权那天之前,将生意转至南方。”
“纸上谈兵,自然容易。”陈擅叹息,又凝视她道:
“陈家虽然不会为难女人,却也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菩萨庙。
你要借我的军权当靠山,我没有意见,但你若想过门,我身后那帮元老,可就有的衡量了。至少——”
“至少我要出钱,帮陈军补齐前线所缺的军粮和一匹待买的战马。”
她颔首挑眉,“这是应当的,就由我来出资,来帮你们补齐。”
陈擅直道:“你这只平素半毛都不拔的铁公鸡,这回可是下了血本。”
木漪停住脚步,想到要花钱,她确实难受,却没当初那种滴血的疼痛感了。
钱已经挣够,保她衣食无忧,她要考虑比生存更高一步的事:“我不能再受他挚肘。”
又反问,“这不就是你当初给我出主意的目的么?”
陈擅闻言摇头一笑,“我这么做,是逼他与你都看清彼此心意,借此激将法,有意撮合。
想必,你们中间有一方已经表白了心意?
不过,现在我与他已正式成敌,我倒看不得你们在一起了。
与其让你一辈子烂在他手里,不如借我去西平郡,另展一番宏图。
说不准,还能与他南北抗衡呢。
西平除去陈氏,亦有不少大家门阀受陛下敬重,是块风水宝地,你又刚被封了县君,风名正盛,此时与我成婚南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好机会。”
木漪再度颔首:
“所以呢,你同意吗?”
陈擅无奈一笑:
“军中正缺物资,家中族老已为我相看了几家姑娘,正催我呢。
新妇又不会是州姜,成婚只是一件两家之间,索然无味又被逼无奈的结盟仪式罢了。
你比她们而谈,起码还能与我做个知心朋友,护我州姜,我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可想起那个人……“他曾威胁我,州姜的安危。”
木漪上前与他保证:“州姜如今对外是我收来调理身体的女医,无人注意到她,成婚后,她会随我一道南下。”
陈擅示意她看门外阴影。
有人正站在那处,已默默听了许久。
木漪走上前来,与陈擅并肩而站。
陈擅又忍不住低声感慨,“你们明明才是天下最相配之人……”故意拔高了声,“我与他已是敌人,你要嫁给我,就等同于要放弃他,朝我倒戈!”
木漪看着门外那道修长的影子,扯出一个有些自嘲的笑容来:
“好,我倒戈。”
陈擅将身上玉佩解给她,她摇头,“不用了。”
“君子比德于玉。传媳的定情之物,我已经给州姜了,这不过是我的一件私物而已,籍此立盟。”低声问:“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去向陛下请婚?”
她将玉收下:“越快越好。”
陈擅一笑,“我知道了。”随即一颔首,提剑再望屏后州姜一眼,大步推门出去。
自然与谢春深撞了个正面。
陈擅见他将剑摁得吭哧响,冷下脸来嗤道,“很气吧?可惜你们之间,已经没救了。”
谢春深再度拔剑,陈擅又将他的剑摁回去,“你在她面前杀我,只会丢了官职,除此之外,无济于事。不是要回宫吗?我跟你回去,”拽一把他的领子,“走啊!”
谢春深将他手丢开,两人随即扭打在一起,木漪漠然看着,直到李瞻带人闯了进来,将二人分开。
李瞻惶道:“大人冷静!”拦住他的腰身,没有办法了,只好直接大声求道,“大人不要为感情失了前程!速速回宫吧!”
谢春深停下来,擦了脸上的灰将事后惶恐的李瞻丢开,李瞻趴在地上,他捡了剑,却直勾勾地盯着淡定若钟的木漪。
三两步冲上去,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扯入了堂内,木漪要去开门,他抬剑横插入闩,将她拉至窗旁,摁住她手腕,压低了声,脸上虽冷风吹拂,喉头里却滚出一阵又一阵近鼎沸的热气来:
“你是失心疯了吗?要与陈擅成婚!”
“公事而已,我已经与你表白过心意了。”木漪蹙眉,“是你先拒绝了我,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缓下来,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爱我?”
“我爱你。”她肯定道,“我不会否定这点,但这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靠,同时狠戾地大喊道:“谁说不重要?!”
木漪将手放在他心口上,在感受到他的心跳后,轻轻推了一把:
“闹够了就带人回宫吧,中书监。”
谢春深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无法准确去形容,只看窗外梅花。
梅花已要落尽,即便再如何力挽狂澜,仍要迭换春山。
不。
“我不会让你嫁的。”他松开她退后两步,不去看那些窗外残花。
事情仍有转圜。
他摇头,面色恢复一种诡异的平静:
“春深寒常,涟漪不鸣,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是天地万物的规则。没有人可以,将你从我身边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