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三年前的旧纸(1/2)
兵部侍郎的案头上,那盏油灯跳了两下。
林默将那几百封信摊开,又从兵部调来了《建安二十六年阵亡名录》。
两相对照,名字一个不差。
朝廷的抚恤银子早在半年前就拨出去了,可在这些信里,家属得到的回复统统只有四个字:名录未录。
这中间隔着的,不是千山万水,是一只看不见的黑手。
阿依没看那些字,她拈起信纸凑到鼻尖,眉头微皱:“这是江州老营房才用的防潮粉,里面掺了艾草和石灰。这种纸,只在三年前那一批军需账簿里用过。”
三年前的旧纸,用来写现在的回执?
林默指尖轻叩桌面。
有人在玩一招“阴阳账”。
兵部的册子是真的,发下去给家属看的册子是假的。
这帮人赌的就是边郡妇孺不识字,也没胆子往成都告状。
如果不把这层皮扒下来,发再多银子也是填无底洞。
两日后,一支不起眼的商队顶着北风出了剑阁。
林默一身青布长衫,对外宣称是替成都商行收账的账房先生。
苏锦卸了甲,也没带那杆标志性的长枪,发髻挽了个寻常妇人的样式,只是腰间那把短刀藏得很深。
越往北走,风越硬,吹在脸上像刀割。
路边的驿站破败不堪,窗户纸漏着风,呼呼作响。
大堂角落里,几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挤在一起取暖,面前只有半碗凉透的稀粥。
苏锦拢了拢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粗布衣裳,端着一碗热水凑了过去。
“大娘,也是去前面镇上讨说法的?”
那老妇人抬起浑浊的眼,枯树皮般的手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画像,画像上是个憨厚的后生,笑得没心没肺。
“讨啥说法……里正说了,我家石头尸首没找着,不算死,算……算失踪。”老妇人声音嘶哑,“失踪就没有银子,还得倒贴这几年的口粮钱。”
苏锦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呼吸猛地一滞。
那眉眼,太熟了。
建安二十六年,汉中北境争夺战。
那个替她挡了一箭,临死前还嚷嚷着想吃娘做的辣饼子的斥候,就叫陈石头。
当时战况惨烈,哪还有什么完整的尸首。
苏锦亲手把那个打烂了的头盔埋进了土坡。
“您儿子……是不是左眉骨有道疤?”苏锦声音发紧。
老妇人浑身一震,浑浊的眼里瞬间涌出泪光,哆嗦着要来抓苏锦的手:“姑娘……你见过?”
苏锦没说话,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枚被火熏黑了一半的木牌。
那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陈”字。
“这是我在战场上捡的。”苏锦把木牌塞进老妇人冰凉的手心,撒了个谎,“他没受罪,走得快。临走前托人带话,说让娘别等了,好好吃饭。”
老妇人捧着那块木牌,像是捧着儿子的命,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呜咽声,却终究没敢大声哭出来,怕惊扰了贵人。
苏锦转过身,眼眶通红,手里的短刀把刀鞘捏出了指印。
这不是克扣,这是在吃人肉喝人血。
与此同时,成都锦绣庄内,诸葛琳琅正在算盘上拨弄着几枚铜钱。
她面前跪着一个冷汗淋漓的兵部小吏。
“每笔抚恤银子发下去,都要附一句谚语,这是新规矩。”诸葛琳琅声音温柔,却听得那小吏骨头缝里冒寒气,“比如张家嫂子领钱,单子上写的是‘天晴莫忘补屋顶’。怎么到了你这账本上,全变成了‘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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