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妄想故事（1/2）
“零号很痛苦。”
“不……零号，很高兴？”
“很迷茫？”
精神病院内，林幽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她感受着面前特制加厚的、厚度足足两米的特殊玻璃传来的震颤，看着在半空中飘着的陈旺，看着他脸上的迷茫和痛苦。
这次、不一样。
林幽没办法获知陈旺在他那癫狂的幻境中，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半空中漂浮着的陈旺，此刻脸上却做出了极其丰富的表情。
微表情分析，其实一直都是精神病院部分医生要学习的必要科目。
这是，分析陈旺的手段。
微表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认为是某种伪心理学，和那些相面的骗人老道儿相差无几。
可是，在这所病院，在全天24小时的大样本采集之下，病院已经用暴力穷举的方式，建立了一套成熟的、关于零号病人陈旺的表情数据库，只要他做出相应的表情，都会在数据库中得到较为准确的心情分析。
这会儿陈旺的面部表情。
是全新的。
是从未出现过的类型。
是，一名心态平和，没有严重心理和精神疾病，在医典中被认为是标准自然健康人，才能做出来的表情。
林幽看着。
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她的手指在控制室的按钮上轻轻转动，并且在触摸屏上进行了短促但复杂的一系列操作，摄像头开始在陈旺的手指上缓慢聚焦、放大。
……
……
“旺儿……”
蓝天，白云。
衰草萋萋。
后方，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山下村镇。
前面，则是一条险峻巍峨的山脉。
这山很怪。
山脉呈现出一种青灰色和黛青色的颜色，山腰和山脚处，则覆盖着一片阴森茂密的森林，除了长势扭曲的青黑色古松，和被风吹动，无比狰狞的竹林之外，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奇怪树木。
陈旺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在群山之中，听到了阵阵呼唤。
仿佛有人，在寻找自己。
他觉得，自己该往前走。
他走到了山脚下，面前，就是那些散发着阵阵诡异之气的森林。
陈旺对着森林抱拳。
“各位乡亲父老，我能走吗？”
一棵老树的树皮突然绽开，露出了里面的一颗死人头，看着像是不知何年月，误入此地的猎户，被这可怕树木给杀害了。
这颗死人头的嘴巴一张一合，用含糊不清的语句说道：“你是大王的儿子，能走，我们不杀你。”
“我是谁的儿子？”
那颗包在树皮里面的死人头，重复了一次：“大王的儿子。”
“大王……是谁？”
大树是精怪，它不能移动，想要修炼成精不知还需要多少年月。
更何况还要和那些杀千刀的藤蔓、竹子们竞争，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吞噬吸收，它成长到今日不容易，幸好杀了很多植物同胞、动物还有人，所以才积攒了一点点的优势。
但距离出头之日，仍然遥遥无期。
今日，它和陈旺交谈，其实只是想和大王的孩子结个善缘。
没想到，大王新养的孩子是个糊涂蛋，穿着怪异不说，脑子似乎也有点病，什么也不知道。
如此愚笨之人，恐怕最后还是要被大王扔到炼丹炉里。
多说无益，老树体内还有半条熊腿和一只鹿尸，着急消化，没时间搭理他。
“大王是谁呢？”
陈旺现在看着并不疯，很像是一个正常人，只是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经历过什么事情。
可那棵老树在沉默之余，内心也在想，这个新来的人，不对劲。
能出现在这里的生物，能被大王认作孩子的生灵，怎么会到了这里后，看着这么正常呢？
看着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到了蛇蝎妖洞的山下，不认识自己的爹娘，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陈旺很郁闷，很迷惑。
自己是大王的儿子，看来，那大王就是自己的爹娘了，有爹娘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这里，难道就是自己的家么？不像啊……
陈旺，决定上山看看。
他还穿着那身沾着鲜血，被蝎子精毒素侵蚀过的高定西装，穿着皮鞋，拿着明剑走在这里，西装的胸口上，还别着一根来自印第安部落的绚彩羽毛，混搭地别有一番风味。
前往妖洞的过程中，道路泥泞不堪，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正常人类通行了。
“谁能告诉我，大王是谁？”
一进入这片诡异的森林，四周的可见光就愈发少了下来，环境阴郁地让人心情都糟糕了起来。
而且，此地还有一股彻骨的寒冷，开始侵袭陈旺的身体，这股冷和冬天雪夜的寒冷不同，仿佛有冰块组成的妖魔在心肺血管上摩擦。
“好冷……”
陈旺从地上捡起了一件非常典型的俄式大氅，把这个沙皇俄国时期贵族才能穿的破烂皮袄穿在了身上。
“那是我的。”
穿上大氅以后，陈旺觉得暖和了一点儿，听到这句话后，陈旺开始四顾，觉得自己似乎是幻听了。
“那是我的，我还没吃完，你不能抢。”又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
陈旺这次真的急了。
“谁！”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在你脚下。”
陈旺低头。
发现自己的脚，此刻正踩着一根攀枝错节，不知道生长了多久的黑色藤蔓，他目测过去，只能隐约在这地面上的腐叶也青苔包裹下，看到这巨大藤蔓的一小部分。
陈旺惊愕发现，自己的脚此刻正踩着藤蔓上，突然凸起的一张由木质组成的俏丽脸庞，看着像是十七八岁的女孩，这名木头做的女孩，这会儿正在舔舐陈旺的鞋子。
“是牛。”
“你的鞋是牛做的。”
“你拿走了我还没吃完的皮毛大衣，把鞋留下。”
“我想吃。”
“我想吃牛。”
陈旺真的懵了，这片森林究竟是什么变态恐怖的地方，这些树木看着像是刚有灵性的精怪，但如此卑微地要拿走自己的皮鞋，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吃人？”
“你是大王的孩子，不能吃，这几天来了很多大王的孩子们，都不能吃……”藤蔓上，那张女孩的脸还在贪婪舔舐着陈旺的鞋面，一不小心就蚀穿了陈旺的鞋头。
露出了穿着德国FALKEVicu?a定制男袜袜子的脚趾。
“啊！”
“我没说要给你！”
陈旺后退两步，大惊说道。
“好香，你的袜子，是羊毛做的。”
羊毛……
陈旺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些新的信息，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国家著名集团的老总。
关于这双袜子，他还真的有一些不知真假的印象。
这是一名叫阿伊莎的土耳其女孩儿送给自己的。
袜子，由100%秘鲁小羊驼毛精制而成，纤维直径仅12微米，比羊绒更加纤细，那些憨态可掬的小羊驼是濒危物种，仅仅分布在安第斯山脉高海拔地区，每只羊驼只年产250克毛发，比等重的黄金还贵。
当陈旺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些奢侈品的精致描述时，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成为了一名备受争议的富豪作家，笔触仿佛可以满足万千乡镇中学生对大城市的爱与痛、精致浮华、名牌衣装奢侈品，豪华别墅的一切想象。
好奇怪。
陈旺摇摇头，把那个小时代的璀璨但不真实的碎片扫走。
“我很冷，不能把鞋和袜子给你。”
他对着地面上的藤蔓说道。
“你是妖怪，为什么不吃人呢？为什么要捡这些破烂吃？”
藤蔓上那张脸消失，然后又从陈旺双脚附近的、一团腐叶下掩埋的藤蔓处浮现，她先是把盖在自己脸上的叶子小虫全部吃光，然后，她嘴里带着腐叶蛆虫的残渣，对陈旺说道：“吃了。”
“先吃的人，所以那件毛皮大衣，没来得及吃。”
“我抢到了一个俄国人。”
“因为，那个谈判团没有诚意。他们想和大王做生意，买葫芦，结果价格一点儿也不实惠，他们的背包里，还带着邪物，好像叫……格里高利触肢（TetakliGrigoriya），明显要害大王。”
“大王生气了。”
“所以，我们就把那个生意代表团的人，都给吃了。”
陈旺已经听懵了。
什么生意……这里，难道不是志怪小说中和妖精有关的世界吗？古代世界观，书生、琴、剑、酒、狐妖、小倩他们出现，不才是正常合理的吗？
什么沙俄人……
什么格里高利触须……
这都是些什么啊？
陈旺打算离开，这座树林实在是太邪门，太冷了，他不打算逗留。
那个木头脸一直在附近地面、树木上若隐若现的藤蔓处刷新，她跟着陈旺，似乎非常想要他的那双皮鞋吃掉。
“吃口嘛。”
“让我吃口嘛。”
陈旺觉得这个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藤蔓妖精，实在是有点癫：“不行，你吃了，那我穿什么？”
“你是大王的孩子，我不能抢，”藤蔓女妖说道，“我送你礼物。”
“礼物？”
然后，陈旺就看到，就在自己站立不远处，看似是坚硬的地面上，吐出几个沼泽地里才会有的泡泡，粘稠的泥浆裹挟着腐殖质在不断翻搅，过了一秒，只见这一潭泥浆里面，翻出来几根欧罗巴人种的大骨架骨头。
骨头隐没之间，泥潭上，出现了一个亮晶晶的瓶子。
——
[【纳雷什金家族订制款弧形扁酒壶】*1]
[类型：贵重物]
[备注：专门盛放伏特加用的贵族酒壶，需要说明的是，沙俄银器含银量只有84%，但因为掐丝以及镶嵌工艺的发展，把酒壶上的宝石和珐琅加起来，也能卖出不低的价格。]
——
“这是……什么？”
陈旺喃喃说道。
藤蔓女妖觉得，这个人类是不认识这遥远国度之人，带过来的罕见酒壶，于是她说道：“这是一个酒壶。”
“我用这个酒壶，骗了好几个猎人，把他们吃掉了。”
“送给你。”
“让我吃牛。”
陈旺此刻发出来的疑问，并不是他不认识这个酒壶，而是自己的眼前，就在自己视野范围中，就在自己能看到的世界画幅的一角，竟然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我的眼睛能出现字？”
“这是什么外星球的战斗仪吗？”
“……不对，什么是……战斗仪？”
陈旺看完这行字以后，知道那个酒壶是贵重物了，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眼前，为什么会弹出来这样一个显示物品信息的窗口，而且这个窗口的设计，让他……如此的熟悉。
藤蔓妖等烦了：“换不换？”
陈旺：“不换。”
“我要……上山。”
“上山？大王都出门了，你上山做什么？”藤蔓女妖有些无聊地说道，“他们走之前，说要去大海看看，特地嘱咐我们，看好洞府，不要让奸人救走那几个葫芦娃。”
“葫芦……娃？”
陈旺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这些词汇对他来说，都非常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藤蔓女妖撇了撇嘴：“无聊，你是不是刚成为大王的孩子？大王在海上到底见到了多少人……怎么这两天，来了这么多大王的孩子……”
“还有，还有谁来了？”
陈旺问道。
无人应答。
“还有谁？”
没有妖怪说话。
它们失去了对陈旺的兴趣。
陈旺看着在那些泥沼陷阱表面上，漂浮着的人骨。
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头脑有智慧。
他是人。
不像这些精怪，修炼千万年，就是为了修个脑子，他生下来就有脑子，自己或许能够靠着自己这张嘴，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是，从这群树林里的可怕妖怪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谁能告诉我，这几天还有谁来了，”陈旺说道，“我就告诉你们，怎样吃到更多的人。”
吃人，很重要。
不让这恐怖森林里的其他植物同行吃人，更重要。
做妖，很残酷的。
“我知道。”
“我也知道。”
“我说。”
“我也要说！”
陈旺此刻拿着明剑，像是拿着教鞭的老师一样，对着一群孜孜不倦、敏而好学的好学生好孩子们进行敦敦教导：“别着急！”
“一个个来！”
“那棵老歪脖子松树，你说！”
只见那棵老歪脖子树上，出现了一名斯拉夫人的脸，这张脸似乎还没有学会说汉语，一张嘴竟然都是俄文，这棵老树在陈旺马上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换上了一口中国话。
“就在不久之前，我看到了两个华夏汉子，他们一看就是个农夫，但头上包着红布，两个肩膀上，还贴着烦人的符纸。这些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总感觉，很危险……”
“很危险。”
“很危险。”
陈旺不知道怎么了，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总感觉非常地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一个个说！”
“歪脖子树，你接着说，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陈旺问道。
“一个人，眉角有颗痦子，另一个人长着大鼻子……”
不知何时，陈旺突然从兜里拿出了一根满是油污的圆珠笔，几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张，上面还有一些购买蔬菜的成本笔迹的印痕。
他一瞬之间，就出现在了歪脖子树的正上方，骑在了上面。
“我，”陈旺懵了，“我是怎么爬上来的？”
陈旺不管了，他面对着树皮上的那张人脸，把纸张放在树干上面，一个字又一个字地记了下来。
他先画了一个序号一。
紧接着，他把第一个人的特征写在了上面。
然后，是第二个人。
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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