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妄想故事（2/2）
这些妖精用贫瘠的语言，尽可能地描绘出了最近来到这里的人们，陈旺听着听着，总觉得这些妖精，说的很像是一艘船上的海员和船客，有洋人有汉人，除了一些长相实在是普通的，没办法记录容貌特征。
剩下的人们，陈旺都排好了序号，写在了这张纸上。
“这都是……大王的孩子们？”
“都是。”
“都是。”
“是你的，兄弟姐妹们。”
陈旺看着这张纸，总觉得这些信息非常重要，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利用这些信息，想不明白，他就把这张纸收了起来。
“答案。”
“答案。”
“怎么吃人。”
“要吃人。”
这会儿，陈旺确实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妖怪还是人类，但既然已经答应对方了，那就要说到做到，他虽然着急去寻找自己的母亲，可他还是留在了这里，给一众处于原始形态的妖怪科普解惑。
“你们都想吃人？”
“想。”
“想。”
“很想。”藤蔓女妖看着陈旺的肉体，害羞说道。
陈旺坐在歪脖子树上，在这里，他的视线可以勉强穿过阴森的树林，看到山脚下那人类城镇的一角。
“他们就在那里，你们去啊？”
众妖沉默。
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如果他们是人，如果他们是可以奔跑的飞鸟走兽，又何苦待在这森林中艰难生长呢？
去不了。
去不了。
陈旺：“你们不会吃来山里的猎户吗？”
吃吗？
吃。
当然吃。
太少了。
太少。
自从开辟的道路被藤蔓小树抢占，自从猎户一进森林就被吃掉，来这里的人类越来越少了。
没有人来了。
没人来了。
陈旺听完一众妖怪的想法，接着说道：“你们想吃人，那就不能先吃人，要做到长时间，可持续性的吃人。”
“你们，想办法把原来的道路让出来，让进山的路平坦一些，那边那颗山梨，平时也要结点果子，让山下的人有愿望进来摘果子吃，如果有其他的树木腐烂，你们也别着急抢光，让那些烂树长点木耳和蘑菇。”
“还有，”
“进入森林的小松鼠和小猴子，你们就别吃了，那边那个谁，你是花妖吧？怎么长得跟个老树墩似的？我还以为你是颗烂白菜，没有蜜蜂小鸟传播花粉花蜜，你怎么繁殖变强？”
“你们没有一个好看的卖相，没有一个繁荣的生态，就这样一副可怖的样子，那些人怎么可能来呢？”
“你让他们走路就遇到野果，射箭就能抓到小鹿，在森林里藏几棵灵芝人参，你想想，如果你们是人，知道这片森林有几率让你逆天改命，你来不来？”
藤蔓女妖问道：“但那些人一来，我们就要吃掉啊？”
“吃？”陈旺：“当然不行。”
“不行？”
陈旺解释：“不能每次都吃，但可以偶尔吃一次。”
“如果每次进来都是十成十的死，人类就不会来了。你得让他们拿到好东西以后，回家，回家娶三房老婆，回家盖新房，回家有钱培养孩子读书参加科举做官，回家见到人就吹嘘这片森林里有宝藏，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来。”
一众妖怪已经听懵了。
这个人类说的话，怎么这么难以理解？
“太蠢了。”
“太蠢了。”
“我看到这片森林，都觉得这里一定闹鬼，你们把这里变得太可怕了，想办法维护自己的形象，这样才能吸引万物生灵，进而才能吸引人类，有了发财的人类典型以后，不愁山下的镇子没有人，千万里之外也会有人来寻宝淘金。”
“最好，你们可以放过路过这里的每个赶考书生，你们在他书包里放满山珍野果，藤蔓女，你还可以……咳咳，总而言之，让他这辈子也忘不掉这片树林，以后成了大官，也记得这个可以赐福的神仙林子。”
“他会觉得，是这片树林，让他成为了功成名就的官员。”
“到那时，”
“到那时……”
“嘿嘿。”
一众树妖被吊起了胃口：“到那时会怎么样？”
“到那时，恐怕方圆千里万里的学子，都回来这里过夜，”陈旺哼哼地笑道，“那该是多么一副震撼的场面。”
藤蔓女的嘴上已经开始流淌植物的汁液了，很像是口水：“到那时，就可以吃人了吗？”
陈旺看着这片仍然如鬼蜮一样的可怖森林，说道：“吃人？”
“到那时，你们都可以不用去做妖怪了！”
“到那时，那无尽的香火都可以把你们从人间拱上神仙果位，还当个鸟的妖怪，你们的名气打上来了以后，天兵天将在这巨大的舆论之下，恐怕也不敢追究今日你们吃人的过往，捏着鼻子也要把你们这些烂树破草傻花当成典型！”
“你们把这葫芦山搞得欣欣尚荣！你不成仙谁成仙！”
让绝大多数人过得好，你们，就会变得更好。
是这样的。
树叶摇晃。
万物争鸣。
“成仙！”
“成仙！”
“成仙！”
这些脑子看起来还没有人类小孩的大的精怪们，此刻全都兴奋了起来。
陈旺这个人描绘的美好愿景，真的是太震撼了，可不是嘛，按照他们现在这种路数，千万年后如果还活着，顶多也是一个妖力渺小的小妖。
恐怕还是要仰望，大王手下蛤蟆精、蜈蚣精那样妖力高深的强者。
但现在……
成仙！
成仙！
森林里的一众妖怪，都觉得陈旺就是他们的福星，这是大王认养的最好的孩子，是最聪明的孩子。
但现在，陈旺却有点迷茫。
因为，刚才他脱口而出了一个词儿。
葫芦山。
“葫芦山？”
葫芦山，是什么？
陈旺非常迷茫，他现在很难受，很想去，问问这些妖怪口中，自己那大王一样的爹娘，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爹娘吗？
他们现在，真的不在山洞里吗？
陈旺从树上跳了下来，其他妖怪，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刚才陈旺的光辉设计。
但说着说着。
它们就再次沉默了下来。
空气中仿佛还有先前那浓郁的气氛，那欢快的情绪。
但这个情绪，此刻已经急速地冷淡了下来。
极其安静。
再次，变成了鬼蜮。
陈旺的计划很糟糕吗？
不。
一点儿也不糟糕。
甚至很好。
在那有点荒唐的言论之中，确实存在着一定的道理。
甚至，只要这座森林里的每个妖怪从现在开始，精诚协作，去按照陈旺的思路去做，不说成仙，未来一定有足够的人去吃，只要，只要，只要先忍耐一下。
只要，先忍耐一下。
给那些人类一些活路。
自己这些妖怪，也真的就有了活路。
不，竭泽而渔。
让这片森林，让这潭死水，活过来。
树林边缘。
有一只老鼠慌不择路，突然跑到了这生灵勿近的森林里。
马上，一根树杈就插在了它的身上。
肠穿肚烂。
被一颗小树吸收了。
就像是原来发生过无数次的那样。
它们，连一秒都没有犹豫。
不杀，怎么行？
我不杀，一定有其他妖怪杀。
一定有。
这是，问题。
一个大问题。
树林。
愈发沉默。
陈旺刚才说的话里面，有，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
谁来忍？
谁来让？
谁来牺牲，去成全陈旺的那个美好愿景？
没有一个妖怪，能忍耐。
在这个如修罗地狱一样的森林里，每个有灵智的东西，都已经变成了不择手段的魔头，一切资源，都是必争的东西，在内卷的路上狂飙，只有死，或者赢。
陈旺，说的很好。
甚至有可行性。
但是，在这里没有。
它会，永远地在黑暗中，等待着下一个飞鸟走兽，着急地撕碎他们，同时，也在慢性杀死每个生灵。
这里是妖怪的森林。
是蛇蝎二妖洞府的第一道保护屏障，是绝对不可能变成青山的杀人森林，是一群做着成妖大梦的妖怪们，组成的底层斗兽场，绝对不可能，出现那种温馨的剧情。
绝对，不可能。
陈旺还在向前走着，他觉得，自己想起来的事情多了一些，他似乎有很多着急的事情要去做，但现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总觉得，这山洞里有他的妈妈。
但他还觉得，自己的妈妈，好像是在一个红砖瓦房里面，洗衣服。
陈旺，对自己妈妈的形象，产生了一丝错乱。
他本来没有妈。
但一瞬间，出现了这么多妈妈，他该听谁的？
陈旺走着。
已经到了，藤蔓女妖最边缘触须所在的地方。
那张俊俏的脸蛋，在末端的根须上，已经变得非常小，小的像个小玩具一样，她看着正在思考的陈旺，问道：“你说的那件事，真的能做到吗？我们可以……不那么累地去杀人了吗？”
陈旺站立。
他不知道。
不。
他知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牛皮鞋子。
“为什么，不是牛穿着人皮做成的鞋子，而是我，穿着牛皮做的鞋子？”
藤蔓女妖真的有些慧根：“因为，牛弱。”
陈旺：“是了。”
“你不是说，我们要帮助那些弱小的人类，这样才能有更多的人来吗？你不是说，我们只要长满了果子，只要森林里都是动物，都是山珍，让那些人类发财，他们就会来吗？”
陈旺笑笑。
这棵藤蔓女妖，如果能在这里活下来，他就跟她姓，从此以后我不叫陈旺，也不叫朴俊旺，我叫藤旺。
结果子。
人家桃树梨树凭什么结果子，人家牡丹月季凭什么开花，去帮你们这些不会结果子的妖怪？
做慈善？
“你说啊？”
“说啊！”
女妖的脸蛋在陈旺的身后处，大声吼道。
她想要一个令她愉悦的答案，而不是真实的答案。
她想要希望。
她需要希望。
“你说啊啊啊啊！！！”
她的脸，变得异常可怖，拼命嚎叫。
一个，幼稚鬼。
对于该死的妖怪，陈旺不会有任何怜悯。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绝地，他们的行为，所有半步妖怪的行为，一定会让他们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一个可以成妖。
陈旺，只是加了一把火。
刚才的那番话语，给它们构织的那场美妙大梦，也是瓦解诡异的强力手段。给他们一个更美好的可能，然后，在无法实现的梦想里面，做着残酷至极的生存游戏，直到死亡。
世界上最惨的事情，就是明明有条件做到，但发现，实际做不到的事情。
成仙？
你们有那个长远计议的心吗？
谁说，末世的英雄，只靠着武力平事儿的？
陈旺此刻想的是，自己的名字，原来叫陈旺啊……
什么是，末世英雄呢？
我是谁呀？
“旺儿……”
陈旺，又听到了那一阵阵呼唤。
“是谁在喊我？”
“谁？”ru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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