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宋濂:上千年的儒家学子都断错了意?佩服!(2/2)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以及,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他都不去问女子与小人那句话的断法,光是这句,凭借他自己深厚的学养,瞬间就推导出了朱棡未能复述,另一句话的断法。
三种断句,无异都是三种意思,意思……甚至天差地别,这更像一锤子砸在他学了一辈子儒家经典语句理解的学术信仰之上!
良久后。
“荒谬……简直荒谬绝伦!”
宋濂拿着纸是下意识咬牙地低吼出声,这是身为学者本能的反驳。
这种冲击,不单单影响了还小的未来晋王,这位儒家大家更是难以置信,他甚至更被冲击的不堪。
因为他发现,这看似‘荒谬’的断句,在训诂、语法上,竟真的并非完全站不住脚!
尤其是结合《论语》中孔子‘有教无类’、‘诲人不倦’的一贯思想,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解读,反而显得更为仁厚,更接近其最初明显‘因材施教’的本意!
仿佛,李魁的断句,那才是对的!
这样的孔夫子,远比千年流传间,此话传统断句意思背后,那个孔夫子的形象更真实,更对……
而就是这个发现,让他通体冰寒。
恐怖!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千百年来,无数时期中像他一般的大儒,皓首穷经,可能都在一个基础的微小环节上——在句读上,出现了集体性,可能偏离那圣贤本意的误判?!
这难道不恐怖吗?
“荒谬,还是荒谬耶!”
他还是忍不住口出此言,这是他身为学者,身为大儒对自己学识理解的本能捍卫。
“这,这圣贤微言之大义,岂容如此……如此儿戏般地被曲解?”
这话一出口,朱标兄弟二人都以为宋濂是要猛猛抨击李魁之断句法……
但马上,他们就发现了不一样的一点。
宋濂他能青史留名,他能被称为当代泰斗级大家,他必然有身为学者真正的理性思考能力,以及对于学识出现后,理解,并且能接受的能力。
他在说出此话后,竟忽然连连点点头,又不停摇头。
他并没有立刻去评价李魁到底是对错,而是突然间想明白一件事——相比看这断句的不同,导致圣人之言意思也会有千差万别的问题……
他指向纸张上面那些简陋的标点标记,此刻居然在兴奋?
“晋王殿下,太子殿下……老臣姑且不论李学士所言之解读孰是孰非。此事关乎经义根本,非一时一刻可辨明,需广征博引,详加考据。”
这话没毛病,更重要的是——
“然,老臣此刻所见,心惊之余,更为另一事所震撼!”
他不断模仿纸张,抚摸上面通俗易懂的‘标点符号’字样,一脸的喜悦和赞叹!
“你们好好看看这字符……嘶,李魁他此举,其所演示的断句之争,其要害或许并非在于颠覆某一句圣贤之言的传统解读……”
他低头看着这字,还是看的恋恋不舍。
“关键是在于,他指出了一个千百年来我辈读书人习焉不察的痼疾!一个足以影响经义传承、政令畅通乃至天下文脉的根本缺陷!”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那便是——文书无定式,句读无准绳!”
“殿下试想!”宋濂转向朱标,语气变得无比恳切,“今日一句《论语》中圣人之言,权因无定式句读即可生数解,争讼不休。那么,朝廷颁行天下的诏令律法呢?州县往来公文呢?军情战报呢?”
“若皆因这区区句读之差,致使意思含混,乃至南辕北辙,轻则政务缠塞,重则贻误军国大事!其害何如?!”
说到这里,宋濂脸上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激动红晕,那是发现重大关窍时的兴奋,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后的忧惧交织在一起。
朱标此刻更是突然间恍然大悟!
对啊,标点符号的作用,远大于他以为的句子意思之争,这才是关键!
宋濂看朱标仿佛明白了,看朱棡似乎也诧异的点点头,他才做了最后的总结,也最彰显其身为大家的气度。
“他李魁今日所指出的这些标记……这些看似简陋的符号啊……”
“若能将此类符号,加以规范,统一其形,明确其义,定为天下通行之标点,于书写时便缀于文中关键之处……”
“嘶!如此则文意豁然开朗,歧义顿消呀!哪怕后人再阅卷,也再不必因基础的断句能力而如堕五里雾中,全凭臆测!”
“这……这简直就是泽被万世之功也!”
宋濂是越说越激动,他作为真正的学者大家,那种学者的本能居然不加掩饰的赞叹起这来自大明未来后的标点符号,是赞叹起他以为研究出此物的李魁这人。
这超越了学问间的门户之见,超越个人学术立场受到的冲击争端……
他甚至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冠,向着虚空,或者说,是向着提出此见的李魁,亦或是向着这个即将可能被改变的未来,郑重地拱了拱手,脸上满是复杂难言的敬佩与慨叹:
“老夫……老夫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李学士此人,其学或许惊世骇俗,其论或许有待商榷,但仅此‘标点’之见,其眼光之毒辣,其洞察之深刻,直指我华夏文脉千年传承之积弊。”
“老臣,都不得不道一声……佩服啊!”
朱棡此刻也愣住了,不是,宋濂这当代泰斗,真这么厉害?
他原本只震惊于圣人之言竟有如此多歧义,可能会引发争端,却万万没想到,宋濂这位当代泰斗竟能一眼洞穿此法更深远的用处,直接点明了其对朝廷政务、天下文书的巨大意义。
那李魁此次断句,他自己用的这种蝌蚪、圆圈一样的玩意,居然有这般重大价值?
‘原来我想的,还是太过浅薄了……?’
朱标在旁亦是眼神越来越亮,他对宋濂那看似夸张的赞叹非但不觉得过分,反而深以为然。
宋濂所见到的是他们兄弟二人因年轻而未能立刻洞察此法,那背后关乎国本的重大价值呀!
人老成精,没毛病!
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