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永历绝境中的疯狂（2/2）
丁魁楚闻言，胸口一阵起伏，气得几乎要吐血，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深知若这最后一点本钱也散了，那他可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他强压下怒火，挤出一丝看似镇定的笑容，对杨大甫及周围能听到的士兵高声道：
“诸位将士辛苦了！今日之败，非战之罪，乃奸人作祟！尔等护驾有功，本督铭记于心！只要到了梧州，府库充盈，本督立刻给每位忠勇之士发放二十两现银作为犒赏！绝不食言！”
二十两！这对普通士卒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原本萎靡的军心暂时被这画出的“大饼”稳住，士兵们虽然依旧疲惫，但眼中总算恢复了一丝光亮，不再骚动。
然而，士兵们也纷纷表示，人困马乏，实在走不动了，坚决要求在这封开县城内休整一夜。丁魁楚见追兵并未即刻赶来，自己也疲惫不堪，只得答应。
是夜，封开县城内一片死寂，唯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更添几分凄凉。在临时充作行在的一处富户宅邸内，礼部尚书黄宗羲与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避开丁魁楚的耳目，秘密觐见朱由榔。
见到这两位还算忠于自己的臣子，连日来担惊受怕、备受屈辱的朱由榔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黄先生，马卿！那丁魁楚……丁魁楚骄横跋扈，视朕如傀儡，动辄呵斥，比之当年的马士英、郑芝龙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流亡在外，他对朕的态度愈发冷淡敷衍，朕……朕担心他穷途末路之下，会行那弑君之举，以朕之首级向北朝邀功啊！”
马吉翔连忙跪奏，压低声音道：“陛下所虑极是！丁贼包藏祸心，已是昭然若揭！陛下若想摆脱控制，千万不可再去梧州！据锦衣卫密查，梧州乃丁贼经营已久的老巢，驻有其嫡系亲军一万余人，皆唯他马首是瞻！更甚者，他已将搜刮来的数百船金银财宝提前运抵梧州，陛下若至彼处，便是龙困浅滩，插翅难飞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决绝：“陛下，趁现在尚未入其牢笼，卑职愿率领麾下忠诚锦衣卫，拼死护送陛下杀出城去，连夜遁走，摆脱丁贼掌控！”
黄宗羲相对冷静，他摇了摇头，分析道：“马指挥使忠勇可嘉，但此法太过行险。如今城中尚有丁贼三千人马，戒备森严，仅凭百余锦衣卫，力量悬殊，断难成功护驾出城。一旦事败，恐逼反丁贼，届时陛下安危更是难料。”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陛下，臣观察那总兵杨大甫，其麾下人马对丁魁楚强行命令他们远离家乡、克扣军饷早已怨声载道。今日杨大甫索饷时的神情语气，亦是对丁魁楚颇为不满。此人，或可为我所用！”
他凑近朱由榔，声音压得更低：“不如，我们冒险一试，直接说服杨大甫，让他阵前倒戈，干掉丁魁楚！如此一来，陛下便能以天子之尊，名正言顺地接管丁魁楚留在梧州的兵马和钱粮！有了兵权和财源，何愁不能收服人心，重整旗鼓？”
黄宗羲的提议，无异于一场惊天豪赌。赌赢了，他们便能彻底摆脱傀儡命运，将丁魁楚的势力连根拔起，由朱由榔真正当家做主；可万一赌输了，消息走漏，或是杨大甫不可靠，他们立刻就会遭到丁魁楚的疯狂反扑，死无葬身之地！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朱由榔脸上血色尽褪，双手微微颤抖，显然内心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与挣扎之中。
然而，回想起丁魁楚那跋扈的嘴脸，想起一路逃亡的屈辱，想起那提线木偶般的日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混合着绝望，猛地从他心底升起。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朕……朕意已决！就依黄先生之策！朕早就受够了这任人摆布、朝不保夕的日子！与其继续做他丁魁楚的阶下囚，不如放手一搏！”
夜色如墨，封开县城在疲惫与不安中沉睡。黄宗羲身着深色便服，在一名被买通的中军引导下，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总兵杨大甫戒备森严的军营。
中军帐内，油灯如豆，映照着杨大甫阴晴不定的脸。黄宗羲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将朱由榔的密旨和盘托出！
“杨总兵，丁魁楚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其私藏数百船金银，却吝于犒赏为他卖命的将士，此等刻薄寡恩之主，值得你效死吗？”黄宗羲目光灼灼，“陛下乃天下正朔，只要拨乱反正，梧州钱粮尽归陛下，也就是尽归杨将军调度！届时，将军便是擎天保驾第一功臣，升任兵部尚书，掌控两广人马，岂不远胜于做那丁魁楚的看门之犬？”
杨大甫脸色变幻，内心激烈挣扎。他早已对丁魁楚不满，尤其是强行命令他的广东子弟兵背井离乡，却连军饷都迟迟不发。那数百船财宝的传闻，更是像一根刺扎在他和所有士兵心里。
一边是日渐孤立、可能兔死狗烹的现状，一边是从龙之功、厚赏和名望……天平迅速倾斜。
片刻过后，杨大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凶光。他猛地起身，对帐外心腹厉声喝道：“带李副将进来议事！”
李副将是丁魁楚安插在军中的亲信，负责监视杨大甫。
他刚踏入帐内，还未反应过来，杨大甫已拔出佩刀，寒光一闪！
“噗——”
利刃精准地刺入心脏，李副将难以置信地瞪着杨大甫，喉咙里咯咯作响，旋即瘫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帐毯。
杨大甫抽出带血的佩刀，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大步走出营帐，高举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对着被惊动而围拢过来的军官和士兵们，运足中气，声如雷霆般高喊道：
“众将士听令！陛下有旨！首辅丁魁楚，蒙蔽圣听，窃据权柄，克扣军饷，私藏国帑，今更欲挟持圣驾，图谋不轨！实乃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明旨：诛杀国贼丁魁楚者，军官连升三级，士卒每人赏银一百两！梧州财货，尽数分赏有功将士！随本将军勤王护驾，搏一场富贵功名！”
“一百两！！”
这个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在所有士兵中炸开！丁魁楚偷偷运走数百船财宝之事，早已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此刻得到“圣旨”确认，更是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贪欲和怒火。原本的疲惫、沮丧瞬间被巨大的兴奋取代，士兵们眼冒红光，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纷纷举起兵器，压低声音却狂热地呼应：
“诛杀国贼！勤王护驾！”
“愿随将军！搏个富贵！”
深夜，丁魁楚下榻的县衙后院一片寂静，他因连日奔逃，睡得正沉，甚至做着到了梧州凭借财宝和亲军东山再起的美梦。突然，院门被猛地撞开，火把瞬间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杨大甫一马当先，手持血淋淋的钢刀，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兵直扑卧室。丁魁楚被惊醒，刚睁开眼，便看到杨大甫狰狞的面孔和劈落的刀光！
“杨大甫，你……”
惊恐的质问声戛然而止。
手起刀落！
丁魁楚甚至来不及挣扎，头颅便被干脆利落地砍下，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不甘。
马吉翔一直在外围紧张地观望，见到杨大甫提着丁魁楚的首级走出县衙，立刻狂奔回朱由榔的临时行在，也顾不得礼仪，冲进去兴奋地压低声音喊道：
“陛下！事情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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