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牌慑税蠹(1/2)
乌木劝农腰牌高悬村学,其意义远非一块寻常匾额可比。消息不胫而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东塘村乃至源水县每一个角落。初始,乡民们多是怀着敬畏与好奇远远观望,将那牌子视作皇权的延伸,神圣而不敢轻易触碰。然而,李青禾那句“谁有农难,持牌入县衙”的承诺,如同给这沉静的乌木注入了滚烫的魂魄,渐渐在一些被逼至角落的农人心中,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这火苗,很快便迎来了第一次淬炼。
时值深秋,薯粉的生意愈发红火。那雪白细腻的粉浆不仅在东塘工坊内供不应求,周边村镇的布庄、乃至县里的一些浆洗房,也都闻风而来,订购这浆衣挺括、色泽清亮的薯粉。运送薯粉的独轮车、牛车,时常往来于东塘村与外界相连的土路上。
这一日,天色阴沉,寒风渐起。村东头的王婆婆,儿子前年服徭役伤了腿脚,家里就靠她带着儿媳磨薯滤粉,换些银钱度日,顺便也用工坊定的规矩,攒些薯种准备来年扩大种植。婆媳俩刚将今早滤出的几十斤湿薯粉装上车,准备送往邻村预订的布庄,却被两名身着皂隶服、面色倨傲的税吏拦在了村口。
为首的税吏姓胡,生得尖嘴猴腮,是县衙税课司里有名的“铁算盘”,专爱在农人小贩身上刮油水。他用马鞭梢敲了敲车上的薯粉袋子,斜着眼道:“老王婆,这拉的什么货啊?”
王婆婆心里一紧,赔着笑脸道:“差爷,是……是些薯粉,送去浆衣裳的。”
“薯粉?”胡税吏嗤笑一声,“新鲜物事啊。既然是新出的货殖,就得纳税!按市价估算,你这车粉,需纳……五百文钱!”
五百文!王婆婆婆媳俩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这车粉全部卖出,刨去成本,也不过赚个三四百文,如何能交得出五百文的税?这分明是敲诈!
“差爷!差爷明鉴啊!”王婆婆急得差点跪下,“这薯粉是工坊李女史带着咱们弄的,说是新产,是为了消化那吃不完的番薯,给咱们贫苦人家多条活路,从来没听说过要纳税啊!再说……再说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李女史?”胡税吏冷哼一声,语气满是不屑,“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朝廷法度?她说不用纳税就不用纳?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有所产,皆需纳税!这是铁打的规矩!少废话,拿钱来!否则,这车粉扣下,人也要锁去衙门吃板子!”
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吆喝,作势就要上来抢车。王婆婆的儿媳吓得哭出声来,紧紧抱着装粉的袋子。周围渐渐聚拢了些村民,皆是敢怒不敢言。这胡税吏平日就横行乡里,手段刁钻,寻常农户哪里敢跟他硬顶?
王婆婆浑身发抖,看着税吏那嚣张的嘴脸,又看看自家那车赖以活命的薯粉,一股绝望涌上心头。就在这时,她浑浊的目光猛地扫到了村学那敞开的窗户,以及窗户内,正墙上悬挂的那枚乌木腰牌!“劝农女史”四个字,在阴沉的天光下,仿佛透出一股沉静的力量。
李青禾平日的话语,工坊夜校里学到的关于“新垦地免三载”的诏令精神,以及那腰牌代表的“可直奏”的权力,在这一瞬间,如同几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与恐惧。
就在胡税吏的手即将碰到车辕的刹那,王婆婆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腰背,枯瘦的手指直指村学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呵斥:
“住手!”
这一声呵,竟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将两名税吏都震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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