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爽快应允(1/2)
此时的凉州大营,中军帐内。
炭火盆噼啪作响,烈烈的火苗却驱不散陇右深秋的丝丝寒意。
郭荣端坐在帅案之后,并未披甲,只穿着一件深色的常服,手指在面前案几上摊开的一副西域地图上缓缓划过,目光沉凝,眉头微蹙,不知在思考什么。
而就在这时,帐外亲卫通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禀大将军,凉州折冲府折冲都尉魏铭臻求见,称奉楚大人之命,有要事禀报。”
郭荣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帐帘被掀开,魏铭臻大步走入。
他一声金吾卫制式明光铠,腰佩横刀,行走间甲胄叶片碰撞摩擦,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缓步来到帅案前几步的位置站定,抱拳行礼,脸上一如平常,“卑职凉州折冲府折冲都尉魏铭臻,见过大将军。”
“噢…原来是魏将军啊,不必多礼…”郭荣隔了约莫几息的时间,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到下站的魏铭臻后,才做出一副恍然的神色,面带微笑地说道。
随后,两道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缓缓开口,“魏将军今日前来,不知寿春王殿下和楚大人又有何事,需要本将做的,但说无妨。”
魏铭臻直起身,从怀中掏出那封盖有火漆印信的公函,双手呈在身前。
“回大将军,这是楚大人与元刺史联名手令…今日经过问询,发现前锋营的军马中出现了异常折损,为厘清案情,防范可能涉及突厥或西域诸部威胁,需紧急咨询大将军麾下的斥候营校尉沈括,了解前沿敌情动态…还请大将军准沈校尉即刻随卑职前往刺史府,接受问询。”
亲卫上前接过公函,转呈给郭荣。
但郭荣并未立刻拆看,只是将那封信拿在手中,指尖不停地摩挲着信封表面上的火漆,冷笑一声:
“楚大人未免手伸的太长了吧,为了查案子,把本将麾下所有的校尉全部叫到了凉州,现在又要插手边关防务…”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话里话外却带着隐约带着一丝抵触的情绪,“沈括身为斥候营校尉,职责重大,现在突厥犯边频繁,斥候营的一切行动都关乎着边关隘口的最新情报,岂能因些许马匹折损的琐事,便随意离开岗位,若此时边境有变,贻误了军机,这个责任,她楚潇潇担得起吗?”
魏铭臻并未因郭荣这一番话而产生情绪,反而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一点波澜:
“末将只是殿下和楚大人此行凉州的护卫队长,奉命行事,传达楚大人与王爷的意思罢了…至于其中关节,本不是末将所能了解和打听的,故不敢妄加揣测…”
他顿了顿,目光迎着郭荣那双锐利的眼眸,“殿下和楚大人还在等着沈校尉的回话,案情紧急,还望大将军能够体谅一下,即刻传唤沈校尉至此,与末将同回凉州,望大将军允准。”
他刻意在“殿下等着回话”这几个字上加重了一些语气,将压力推了回去。
意思很明确,你郭荣得罪楚潇潇不要紧,可她旁边还有一个寿春王,让朝廷的亲王在府中等一个校尉,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郭荣闻言,眼皮微微耷拉下来,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厉色。
他自然明白,以他的官阶和实力,面对楚潇潇可以丝毫不惧,尤其在自己的地盘上,即便是宰了钦差,皇帝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但…寿春王不同,他是亲王,皇帝的孙子,这一点,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郭荣并未立即回应魏铭臻,没有明确拒绝,但也没有直接点头同意,而是冲着帐外高声呼喝道:“来人啊…”
一名亲卫应声掀帘而入。
“给魏将军端一碗热茶来…这陇右的深秋,已经是天寒地冻,魏将军从凉州纵马赶来,一路辛苦,先暖暖身子再谈公事不迟。”
郭荣语气忽然变得缓和了些,好像刚才的一番质疑只是性情而为,随口一说。
亲卫领命转身而去。
这时,郭荣的视线再度回到魏铭臻身上,脸上挂着一副看似亲和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寒,带着些许的杀机。
“啊…魏将军啊,坐下…坐下说话吧,自来了就一直站着,怪累的。”
魏铭臻心中明了…这是郭荣的拖延之计。
他并不打算点破,而是依言在旁侧的胡凳上坐下,腰背挺直,姿态依旧保持着军人的风采,“末将谢过大将军…”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郭荣不再看魏铭臻,反而又低下头,手指在那张西域地图上有意无意地划拉着着,好像又在思考他的军国大事。
很快,亲卫便端来了两碗冒着热气的浓茶。
郭荣示意亲卫将其中一碗放在魏铭臻旁边的矮桌上。
“这是今年新到的陇右砖茶,滋味醇厚,入口回甘,用来驱寒最好不过了…魏将军久在洛阳,不曾品味过西北风沙之地种出来的香茗,请尝一尝,看和洛阳的茶叶比起来味道如何。”
郭荣自己并未动面前的那碗,只是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大将军。”魏铭臻抱拳道了声谢,却没有去碰那碗茶。
只是在胡凳上静静地坐着,目光直视前方,像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郭荣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饮了一口,然后就和唠家常一样,开始有的没的和魏铭臻聊了起来。
“魏将军,听你说话的口音,是洛阳人氏?”
“回大将军,末将祖籍河北道…因父亲在朝中任职,故而生长于洛阳。”魏铭臻微微颔首,小声应答道。
“哦?河北道…那可是个好地方…”郭荣缓缓放下茶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转而又说道,“能在金吾卫中任职,又得太子殿下信赖,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中郎将的位置上,现在又得圣恩,调来凉州折冲府,护卫寿春王,随钦差察查答案,当真是年轻有为,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他这话看起来是在夸赞魏铭臻,但实则暗藏机锋,点明其身后有“太子”这一层的关系,同时也是在试探。
太子远在千里之外,魏铭臻又是钦差大臣的卫队长,自然要探一探太子这样一番安排背后是否另有深意,亦想知道太子对于凉州这里的情形掌握如何,以便自己做出相应的举措。
魏铭臻闻言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那副秉公无私的语气:“大将军过誉了,末将只是恪尽职守,听从上峰调遣罢了,至于太子嘛,平日里末将不过是负责东宫的安全与洛阳的巡查工作,与殿下并未有过多的来往。”
他直接将自己每日的任务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几乎没有任何隐瞒的地方。
整个朝堂之上谁都清楚…金吾卫在十六卫中本就是京城巡防与拱卫的核心力量,这样说,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呵呵呵…好一个恪尽职守的中郎将…”
郭荣笑了笑,眼神却愈发深邃,“如今这凉州地界,也是不太平啊…突厥近日来连连挑衅,本将也是十分忧心,魏将军身为金吾卫中郎将,肩负地方守御之责,虽然没有经过战争,但与本将这凉州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现又为折冲都尉,乃属我凉州辖下府兵,不知…对此有何高见?”
突然间郭荣开始询问关于对边疆战局的看法,这却让魏铭臻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会有如此一问。
“这个…”魏铭臻一时语塞,“末将平日里只是负责执行严格的宵禁,监督街道巡逻,参与重大案件的抓捕和调查,对于边疆之事,确实不知,况且末将初到凉州,一直跟着楚大人调查案件,并未对边事进行详细的探究,所以末将不敢妄言之。”
郭荣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转而说道:“听闻楚大人在洛阳掘出了几具死人骨头,闹得人心惶惶,现在又牵扯到军马上,魏将军一直以来跟在楚大人和寿春王的身边,不知对此有什么看法?”
话锋一转,他开始将话题引向案件本身,试图从魏铭臻这里探听一些口风,而且目光一直上下打量着他的反应。
魏铭臻只是沉思片刻,回答依旧滴水不漏,“回大将军的话,整个案件错综复杂,自有楚大人这等精通刑名勘验之法的能吏主持…末将职责在于护卫安全,听从吩咐协查案件,且寻常分析案件之时,楚大人和王爷基本上都是密谈,未曾当着末将面进行,所以…不敢妄议。”
郭荣盯着他看了半晌,见其脸上并无一丝异样,便知所言非虚,而后端起茶盏饮了起来。
忽然,递在嘴边的茶沿兀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听说…半月前在那个什么‘野狼坳’的地方,魏将军率金吾卫英勇奋战,击退了来袭的匪徒,部下还折损了不少…真是辛苦了。”
魏铭臻明确听到他在说“匪徒”之时,言语中和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玩味神色。
“末将分内之事,不敢言功。”魏铭臻的回答十分简洁,甚至带着些冷漠的强调。
一问一答间,时间悄然流逝。
郭荣东拉西扯,从边关风物谈到朝中轶闻,看似随和,实则每一句话都在试探魏铭臻的底细和楚潇潇她们查案的进度。
而魏铭臻则像一块山中的顽石一般,任凭郭荣如何旁敲侧击,找寻各种路径,也始终保持着恭敬疏远的态度,回答谨慎,不露丝毫破绽。
帐内的炭火在时间流转中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那碗放在魏铭臻旁边的茶也早已没了热气。
魏铭臻估算着时间,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猛地站起身,再次抱拳,声音比之前略微提高了一些,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决:“大将军,时候不早了…末将出来已有一个多时辰,殿下和楚大人还在凉州等候,案情咨询,耽搁不得…还请大将军速速传唤沈校尉,与末将一同返回凉州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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