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脚印不说话,但地记得(2/2)
他们的脚趾,那些早已失去知觉的肢体末端,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抓挠着身下的水泥地。
尖锐的指甲崩裂,血肉模糊,竟在坚硬的地面上,硬生生抠出了一个个断裂铁链的图纹!
看守们发现了这恐怖的异变,惊恐之下,高层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焚尸灭迹。
然而,当他们将火把扔向那些囚徒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火焰舔舐着囚徒们的皮肤,却像是遇到了水的烙铁,发出一阵阵“滋滋”声后便骤然熄灭。
凡是沾染了蓝脉汁液的皮肤,都像是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法则,水火不侵!
记忆,一旦被唤醒,便再也无法被轻易抹去。
一个曾参与过镇压行动的狱卒,在退役后逃到了深山老林,试图用与世隔绝来洗刷内心的罪孽。
但他失败了。
每夜,他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无数双沾着泥土的脚印从四面八方涌来,追逐他,踩踏他,要将他碾进地里。
他逃,他跑,却发现山间的路径上,不知何时开始,竟也自动浮现出断裂的铁链纹路。
那纹路仿佛活了一般,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
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身不由己地跟随。
最终,他在一座乱葬岗前双膝跪地,那里立着一块他亲手埋下的无名墓碑。
碑下,是他当年处决的最后一个迈克的追随者。
就在他跪倒的瞬间,墓碑“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
一丛蓝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如手臂般高高托起一卷用古老的摩语写就的竹简。
藤蔓展开,竹简上的字迹仿佛在燃烧:“你记得,地就活着。”
狱卒盯着那行字,压抑了多年的恐惧与愧疚轰然决堤。
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用头颅一遍遍撞击着地面。
哭声过后,他站起身,眼神中只剩下赎罪的决然。
他返回监牢的方向,在看守们惊愕的目光中,主动背起了一名瘫痪的囚徒,一步,一步,沉重而坚定地走回了山下的村口。
异变在全国各地同时爆发,军阀高层终于无法再坐视不理。
他们将这种诡异的蓝色藤蔓定义为“邪祟之源”,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挖掘并焚毁全国范围内的所有蓝脉根系。
在西部的一处废弃矿坑,当工兵引爆炸药后,冲天的烟尘中,并未出现预想中的毁灭场景。
相反,一道直径数十米、高达千米的巨大蓝色脉络柱,如通天神木般从地底拔地而起,刺破苍穹!
光柱表面,无数信息流飞速滚动,那竟是数以百万行的摩语——全是那些失踪的行走者们,在临终前未能说出口的遗言。
风,成为了这些遗言的信使。
它将这些信息编码进雨滴,洒向人间。
无数正在院中玩耍的孩童,被雨滴溅入了眼中。
他们茫然地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口中便用稚嫩的童音,复述出死者最后的执念。
“他说对不起,没能带你去看海。”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听到孩子口中复述出亡夫的遗言,瞬间崩溃,哭喊声撕心裂肺。
军阀疯狂地封锁消息,但他们堵不住悠悠众口,更挡不住从天而降的悲伤。
历史,拒绝被隐藏。
冻港,少年静静地立于那道被蓝脉撑开的地缝前。
他能看见,地缝深处,无数蓝脉如巨兽的血管般搏动,将尘封亿万年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推送到地表。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震颤的地面,仿佛在安抚一个躁动不安的灵魂。
他低声私语,像是在对无数亡魂承诺:“你们不用再走了,地会替你们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少年转身离去。
而在他身后,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
整片荒原,连同其上所有的废墟、乱葬岗、田地,都开始缓慢地移动。
泥土翻涌,如同活化的肌肤,带着那些深埋的铁链、磨灭的脚印、被遗忘的名字,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开始了它迟到千年的迁徙。
风,不再满足于传递只言片语。
它托起了整片大地。
最高军阀的议事厅内,一份份来自全国各地的紧急报告雪片般堆满了桌面。
地壳异动、城市边缘撕裂、山脉平移……每一份报告都在诉说着同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大地,正在行走。
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将军看着窗外微微震颤的景象,声音沙哑:“我们……我们要如何与整片大地为敌?”
坐在首位的最高统帅,那位以铁腕着称的男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与精明。
良久,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既然大地要走,那就让它走。”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一阵寒意,“但活在地上的人,他们的每一步,必须由我们来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