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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报应二十四(冤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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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榼头师

南朝梁代,都城建康的栖霞寺里,住着一位人称榼头师的高僧。他俗家姓名早已无人知晓,只因常年头戴一只木榼修行,世人便这般称呼他。榼头师性情沉静,持戒极严,每日诵经不辍,寻常弟子打坐一个时辰便觉枯燥,他却能在佛前静坐整日,蒲团上的棉絮都磨得发亮。

彼时梁武帝萧衍笃信佛法,听闻榼头师的修行事迹,特意派人将他请到宫中供养。帝后时常亲往禅房听他讲经,就连朝堂上的王公大臣,也纷纷效仿帝王,前来求经问道。榼头师从不多言,只以佛法真谛点化众人,他说:“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唯有心存善念,方能化解业障。”梁武帝对这话深信不疑,待他愈发敬重,甚至特许他自由出入宫殿,遇事常要征询他的意见。

这年暮春,江南草长,宫中牡丹开得正盛。梁武帝闲居无事,召来侍中张绾对弈。二人在御花园的凉亭内对坐,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厮杀正酣。梁武帝执白棋,眼看就要围住张绾的一片黑子,却被对方死死守住要害,一时难以破局。他眉头紧锁,盯着棋盘上的死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满心都在盘算如何“杀”出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内侍匆匆赶来,在凉亭外躬身禀报:“陛下,榼头师已在殿外等候,您此前吩咐今日要向他请教《金刚经》疑义。”

梁武帝正沉浸在棋局中,满脑子都是如何吃掉对方的棋子,闻言头也未抬,盯着棋盘上即将得手的一片黑棋,随口应道:“杀却。”

他这话本是说给棋局听,想尽快了结这片棋子的纠缠,可内侍却听得真切。这位内侍是新来的,未曾见过榼头师,只知道陛下对这位高僧向来敬重,却不知陛下此刻满心都是棋局。他不敢细问,只当是陛下突然动了杀机,或许是榼头师犯了什么大错,当下诺诺连声,转身便快步离去。

内侍一路小跑来到殿外,对着等候的榼头师躬身道:“师者,陛下有令,赐您一死。”

榼头师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是平静地闭上眼,双手合十默念经文。他身旁的小沙弥大惊失色,拉住他的衣袖哭道:“师父,您冤枉啊!我们快去跟陛下分说清楚!”

榼头师缓缓睁开眼,拍了拍小沙弥的头,声音温和却坚定:“不必了,一切皆是定数。”

内侍不敢耽搁,带着侍卫将榼头师带到偏殿外的空地。行刑前,侍卫忍不住问道:“师者,您当真没有冤屈要申诉吗?”

榼头师淡然一笑:“贫道无罪,却也难逃此劫。往前数一世,我还是个沙弥,在寺外垦地时,不慎用铁锹斩断了一条黄鳝。那黄鳝怨气难消,轮回转世,便是今日的陛下。如今他误杀我,正是了结当年的因果报应啊。”

说罢,他闭上眼睛,从容受刑。

这边御花园里,梁武帝终于落下关键一子,吃掉了张绾的大片黑子,不由得抚掌大笑:“痛快!痛快!这下你可输定了!”

张绾拱手认输,笑着说道:“陛下棋艺高超,臣甘拜下风。对了,方才内侍来报,榼头师已然驾到,陛下何不召他前来,一同赏景品茗?”

梁武帝这才想起正事,连忙吩咐内侍:“快请榼头师过来!”

那传旨的内侍却面露难色,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方才……方才您说‘杀却’,臣已然将榼头师斩讫了。”

“什么?!”梁武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中的棋子“啪”地一声掉落在棋盘上,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内侍:“你说什么?朕何时让你杀榼头师了?”

“陛下方才下棋时,臣禀报榼头师驾到,您说‘杀却’,臣以为是陛下的旨意……”内侍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

梁武帝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如遭雷击,瘫坐在石凳上。他想起自己当时满心都是棋局,那句“杀却”明明是说给棋子听,却不料酿成如此大祸。他捶胸顿足,悔恨交加:“糊涂!真是糊涂啊!”

他急忙追问:“榼头师临死之前,可有什么话说?”

内侍如实回禀了榼头师的遗言。梁武帝听罢,眼泪潸然而下,泪水滴落在棋盘上,晕开了黑白棋子的痕迹。他想起榼头师平日里的教诲,想起自己对佛法的虔诚,却偏偏因为一时疏忽,犯下如此不可挽回的过错。

当即,梁武帝下令厚葬榼头师,追封他为“护国禅师”,并下旨大赦天下,以赎己过。此后,他再也不敢在处理正事时分心,遇事必三思而后行,对待生命也愈发敬畏。

此事传开后,世人皆叹因果循环的玄妙,也感慨言语行事不可不慎。

其实,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也没有毫无来由的结局。每一次不经意的举动,都可能种下因果的种子;每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语,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梁武帝的一时分心,了结了前世的因果,却也让他明白了敬畏与谨慎的真谛。而榼头师的从容赴死,更是用生命诠释了“因果不虚”的道理。

生活中,我们或许不会遇到这般极端的境遇,但举手投足间的分寸,言谈举止中的审慎,终究会影响我们的人生轨迹。心存敬畏,行有所止,方能在因果的洪流中,守住内心的安宁与正道;心怀善念,谨言慎行,才能让每一段缘分都温暖向善,每一次选择都不留遗憾。这便是榼头师用生命留给世人最珍贵的启示。

2、唐绍

开元初年的长安城,朱雀大街旁的坊巷里,住着位声名赫赫的官员,名叫唐绍。他官至给事中,掌管诏令审议,向来以清明干练着称,朝堂上下都对他敬重三分。可没人知道,唐绍自孩童时起,就藏着个天大的秘密——他能清晰记起前世的种种往事,那些人名、场景、恩怨纠葛,如同刻在心底的烙印,从未模糊。

这份异禀,唐绍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妻子,也只当他性子沉静,偶尔失神是在思虑公务。他深知,世间事皆有定数,前世今生的因果轮回,说出来非但无人采信,反倒可能惹来无端麻烦,不如藏在心底,默然处之。

唐绍的对门,住着个名叫李邈的郎中。李邈医术平平,家境也寻常,平日里就给街坊邻里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性格倒是随和热忱,见谁都乐呵呵的。按说,唐绍身为朝廷亲贵,与李邈身份悬殊,本该没什么交集,可他却对这位邻居格外亲近。

每逢休沐日,唐绍总会遣人去叫李邈来家中做客。两人常在中堂对坐,一壶清茶,几碟小菜,就着家常闲聊,时而哈哈大笑,时而低声细语,情谊笃厚得像是多年的知己。唐绍还时常亲自下厨,做些拿手菜招待李邈,那份郑重,连对自家亲戚都未曾有过。

这事儿让唐绍的妻子颇为不解,甚至有些不满。一日,李邈走后,妻子忍不住拉着唐绍的衣袖,皱眉说道:“夫君,你如今身居高位,声名在外,交友当谨慎才是。那李邈不过是个寻常郎中,既无学识,也无家世,与他过分亲近,传出去怕是会让人笑话,也有损你的身份啊。”

唐绍闻言,只是默然不语,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此事非你所能知晓,我与李邈的情谊,只会愈发深厚。”

妻子还想再劝,可看着唐绍沉静的眼神,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不明白,一向处事周全的夫君,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如此执拗。

开元二年秋,玄宗皇帝下诏,在骊山举行大规模讲武仪式,用以彰显大唐军威。唐绍当时暂代礼部尚书之职,负责主持仪式相关事宜。那日,骊山脚下旌旗招展,甲胄鲜明,数十万将士列阵整齐,气势恢宏。玄宗皇帝身着戎装,手持鼓槌,亲自擂鼓助威,鼓声震天动地,将士们士气高昂。

按照既定流程,讲武需进行三个回合,可刚到第二回合,兵部尚书郭元振突然让人上奏,称仪式已毕,请求收兵。玄宗正沉浸在沙场点兵的豪情中,闻言顿时龙颜大怒——他觉得郭元振此举不仅扫了兴致,更是藐视皇权、怠慢军务。

盛怒之下,玄宗下令将郭元振拖拽到军旗下,欲治其死罪。宰相张说见状,连忙跪在玄宗马前,苦苦求情:“陛下,郭元振曾为社稷立下赫赫大功,镇守边疆多年,护佑一方安宁,虽今日有错,却罪不至死,还请陛下开恩,赦免他的死罪!”

玄宗沉吟片刻,念及郭元振往日功绩,终究还是松了口,免去了他的死罪,将其流放边地。可心头的怒火难消,目光扫过一旁侍立的官员,最终落在了唐绍身上。或许是迁怒,或许是觉得仪式未能尽兴与礼部筹备有关,玄宗怒喝一声:“唐绍失职,斩!”

刀光闪过,唐绍尚未反应过来,便已倒在血泊之中。满场将士皆惊,谁也没想到,一场盛事竟会酿成如此惨剧。

而就在前一日,唐绍回到家中,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突然开口道:“我与李邈相交甚深,有些事,本想至死不说,如今看来,时辰到了。”

妻子闻言一愣,正要追问,唐绍却又闭上了嘴,只是眼神复杂地望着窗外对门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直到唐绍遇害的消息传来,妻子才恍然大悟,夫君那日的话,竟是临终前的预告。

后来,李邈得知唐绍的死讯,悲痛欲绝,亲自前往刑场收殓了他的遗体。唐绍的妻子这才从李邈口中,听到了那段跨越生死的渊源。

原来,唐绍的前世,是一位落魄的书生,一次途经荒野,不慎失足坠入山涧,重伤昏迷。恰逢李邈的前世——一位云游的郎中路过,救了他的性命,悉心照料多日,直到他痊愈。那时,书生便许下誓言,来世定要报答这份救命之恩。

唐绍记着前世的承诺,转世为人后,一眼便认出了身为邻居的李邈。他知道自己今生注定有一场劫难,无法避免,便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善待这位恩人,了却前世的心愿。他从不解释,只是默默守护这份情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唐绍的一生,通透而真诚。他知晓前世因果,却不怨天尤人,而是以感恩之心对待身边之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横祸,虽有遗憾,却也因了却心愿而坦然。

其实,人生在世,每一份相遇都不是偶然,每一段情谊都藏着因果。有些人看似身份悬殊,却因前世的羁绊而惺惺相惜;有些付出看似毫无缘由,实则是跨越时光的奔赴。唐绍用一生告诉我们,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真诚待人,感恩相遇,无论命运如何安排,都能在因果的轮回中,收获内心的安宁与圆满。而那些看似不解的坚持,往往藏着最动人的善意与坚守,这便是生命最珍贵的底色。

3、李生

唐贞元年间,河朔之地民风彪悍,多有慷慨仁侠之士。当地有个姓李的后生,自幼身强体健,臂膀有千斤之力,性子更是桀骜不驯,专爱打抱不平。年轻时的李生,全然不拘小节,终日与一群轻佻少年厮混,骑马射箭、纵酒狂歌,遇事动辄挥拳相向,是街坊邻里眼中典型的“混不吝”。

谁也没想到,这匹脱缰的野马,竟在二十余岁时突然收了心性。许是见多了江湖险恶,又或是幡然醒悟,李生决意折节读书,潜心钻研经史子集,还学着吟诗作赋。他本就聪慧过人,一旦沉下心来,进步神速,没过几年便文名渐起,所作诗文清丽隽永,连当地的宿儒都赞不绝口。

凭借着文武双全的本事,李生顺利踏入仕途,在河朔一带历任官职,最终升任深州录事参军。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鲁莽少年: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言谈间风趣幽默,自带一股洒脱之气;处理公务时,又尽显廉明干练,熟悉吏事章程,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他并未因读书做官而变得古板,击鞠、饮酒等消遣之事样样精通,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深得深州太守的赏识与器重。

彼时,成德军节度使王武俊手握重兵,凭借平定安史之乱的功绩,在河北一带恃功自傲,目无法纪,连朝廷都要让他三分。下辖各郡的太守,更是对他敬畏有加,生怕稍有不慎便引火烧身。

这年秋末,王武俊派儿子王士真巡视所属各州,抵达深州时,太守吓得连忙筹备接风宴。他让人宰牛杀羊,备下满桌珍馐,又在府中搭起戏台,请来全城最好的乐师歌姬,一心想讨好这位“副大使”。太守深知王武俊父子的脾性,招待起来半点不敢马虎,礼仪周全得近乎谦卑。他又怕府中僚吏或宾客席间饮酒失言,触怒王士真,索性一个外人也不敢召,只让自家亲眷作陪。

王士真见太守如此恭敬,又有美食歌舞相伴,心中十分畅快,连连夸赞深州的招待远胜其他郡县。酒过三巡,夜色渐浓,王士真酒意上涌,拍着桌子笑道:“使君待我如此优厚,今夜当尽兴而归!只是这般盛宴,无嘉宾同乐,未免有些寂寥。使君何不召几位得力僚属或名士来,一同饮酒畅谈?”

太守闻言,心头一紧,脸上顿时露出难色,躬身回道:“副大使有所不知,深州只是偏郡,并无什么知名人士。若召来凡俗之辈,言语粗鄙,冲撞了副大使,反倒不美。”

王士真脸色微微一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使君此言差矣!为官者身边,怎会无可用之才?想必是使君不愿让我结识罢了。”

太守吓得额头冒汗,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副大使若实在想见,下官这就去召……”他脑中飞速思索,府中僚吏要么胆小怕事,要么木讷寡言,唯有录事参军李生,既有才学,又善言辞,还懂应酬之道,只是……李生早年有侠气,性子刚直,万一席间直言不讳,得罪了王士真,那可就闯下大祸了。

可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太守咬牙,只得让人火速去召李生。

李生接到消息时,正在家中灯下批阅公文。听闻太守相召,且有王士真在座,他心中已然明了。换了一身得体官服,李生快步赶往太守府。

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满座目光皆汇聚在他身上。王士真抬眼打量,见李生身姿挺拔,神色从容,毫无怯意,心中先有了几分好感。太守连忙引荐:“副大使,这位便是本州录事参军李生,文武双全,是下官最得力的僚属。”

李生上前躬身行礼,声音清朗:“下官李生,见过副大使。”

王士真笑着抬手:“先生请坐!久闻河朔有豪杰之士,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席间,李生应对得体,既不卑躬屈膝,也不傲慢无礼。王士真谈及兵法,他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说起诗文,他出口成章,妙语连珠;饮酒时,他酒量惊人,却始终保持清醒,分寸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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