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雍正4(1/2)
皇帝那道废后的明黄旨意,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紫禁城的上空。不过片刻,这石破天惊的消息便如同瘟疫般,借着风,顺着宫墙,迅速蔓延至东西六宫的每一个角落。琉璃瓦下,朱红门内,无论是得宠的嫔妃,还是无名的宫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心神摇曳,难以置信。窃窃私语声在雕梁画栋间流淌,惊疑、揣测、惶恐、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了整个宫廷。坤宁宫那座象征着女子至尊地位的宫殿,瞬间失去了它的主人,也瞬间成为了所有目光汇聚的焦点,以及权力更迭旋涡的中心。
在这片几乎要沸腾起来的哗然之中,翊坤宫却呈现出一派异样的景象。华妃年世兰,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斜倚在铺着软烟罗锦垫的贵妃榻上,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一对碧莹莹的翡翠玉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唇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张扬甚至带着几分狠戾的笑意,眼波流转间,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与快意。那个压在她头上多年,处处以“贤德”标榜,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皇后,终于倒了!她只觉得胸中一口积郁多年的浊气,终于得以畅快地吐出。殿内伺候的宫人,如颂芝等,更是比往日更加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在这当口触了主子的霉头,但眉梢眼角,却也忍不住流露出与有荣焉的得意。翊坤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只待更进一步的气息。
然而,这看似稳固的得意,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御前首领太监小鱼,那个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让人几乎忽略其存在的皇帝近侍,竟未等通传,便径直来到了翊坤宫的正殿。他脚步轻得如同鬼魅,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看不出喜怒的恭顺表情。
“华妃娘娘金安。”小鱼的声音平直,没有丝毫起伏,像是一潭死水。
年世兰心情正好,虽有些不悦他的无礼,却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小鱼公公不在皇上跟前伺候,跑到本宫这儿来,所为何事?”
小鱼并未因她的怠慢而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微微上前一步,用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开始了他奉命而来的“宣告”。“娘娘,皇后虽废,但中宫之位,绝非娘娘可觊觎。”他开门见山,一句话便如同冰水,浇熄了年世兰眼中刚刚燃起的火焰,“您是汉军旗出身,祖宗家法,断无立汉军旗女子为后的先例。”
年世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玉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强压着怒火,冷笑道:“呵,祖宗家法?皇上乃天下之主,难道还不能破例?”
小鱼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反驳,继续着他的话,语气却愈发冰冷:“再者,娘娘的兄长,抚远大将军年羹尧,近年来在西北拥兵自重,结党营私,贪墨军饷,纵容属下欺压百姓……桩桩件件,罪证确凿的折子,在皇上的御案上,已堆积如山。”他微微抬眼,目光似有实质,刺向年世兰,“皇上顾念旧情,一直隐忍未发。但娘娘需知,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皇上既能赐予年家无上荣耀,自然……也随时可以收回。”
这番话,字字如刀,句句见血。年世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四肢冰凉。她可以不在乎什么祖宗家法,但她不能不在乎她的哥哥,不能不在乎年氏一族的兴衰。哥哥年羹尧,是她在这后宫屹立不倒的最大依仗,若哥哥倒了……她不敢再想下去。
小鱼似乎很满意看到她瞬间煞白的脸色,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残酷的穿透力:“娘娘,皇上是这大清天下所有臣民、所有后宫嫔妃的皇帝,并非您年世兰娘娘一人的私有之物。您若始终认不清这一点,只怕祸不远矣。”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女人,此刻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般,颓然靠在榻上,最后,用一种近乎怜悯,又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掷下了最致命的一击:“所以,娘娘,听奴才一句劝,别爱朕,没结果。”
“别爱朕,没结果。”这六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是最沉重的枷锁,又像是最锋利的匕首,彻底击碎了年世兰心中最后一点关于情爱、关于帝王真心的幻想。她为了皇帝,倾注了所有的热情、嫉妒、算计与期盼,最终换来的,竟是如此直白而冷酷的警告。她怔怔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往日的神采飞扬、凌厉跋扈,此刻尽数化为乌有,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寒意。颂芝在一旁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呼唤,她却恍若未闻。
小鱼完成了使命,不再多看一眼那失魂落魄的华妃,躬身行礼,悄然退去。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内务府的太监奉命而来,动作利落地将翊坤宫内那尊贵无比、日夜焚烧的欢宜香撤了下去。那馥郁奇异的香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也带走了华妃曾经拥有过的、那虚假的荣宠与欢愉。有宫人私下窃窃,这欢宜香价值连城,所用香料皆是海外贡品,一年所费堪比千户侯之赋税,如今说撤就撤,可见圣心已变。华妃看着那被搬走的香炉,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整个人如同凋零的牡丹,蜷缩在巨大的宫殿阴影里,几乎要彻底自闭。
前朝后宫的这番剧烈动荡,使得原定于今春的选秀之事,自然而然地不了了之。既无皇后主持,皇帝又似乎无意于此,内务府揣摩上意,便将此事无限期地搁置了下来。无数待选秀女及其家族翘首以盼的希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了宫廷的权力旋涡之中。
但这仅仅是小鱼,或者说,是小鱼所代表的皇帝意志,清算的开始。
御书房内,龙涎香静静燃烧。皇帝,或者说,被某种意志主导着的皇帝,目光落在了一份关于果郡王允礼的奏报上。他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那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十七弟,似乎与碎玉轩那位过于“幸福”的莞贵人甄嬛,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这让他感到极其不快。于是,一道旨意迅速下达:果郡王行为不谨,有失皇家体统,着降为贝子,即日前往西北边境军中效力,无诏不得回京。
罪名模糊而牵强,惩罚却迅速而严厉。不过数日,昔日王府中吟风弄月、逍遥自在的果郡王,便被迫离开了繁华的京城,踏上了前往苦寒边陲的征途。黄沙漫天,环境恶劣,此去名为效力,实与流放吃土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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