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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荆州暗涌长安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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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聘直起身,用袖口狠狠擦去眼角的泪水,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赤红的恨意与冰冷的决绝。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蔡瑁!张允!尔等奸贼,欺人太甚!我文聘在此对天立誓,此生与尔等,不共戴天!”怒火在他胸中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很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颓然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恨又如何?蔡瑁姐妹是刘表的后妻,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张允亦是水军统帅,深得倚重。自己如今一无兵权,二无地位,远在荆南,拿什么去报仇?空有一腔恨意,也只能徒呼奈何。

刘磐将文聘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沉声道:“仲业将军,奸佞当道,非一日之寒。如今之势,敌强我弱,唯有隐忍,以待天时。长沙虽僻远,但终是荆州之地。将军若不嫌弃,便请暂且在此安身。我刘磐虽能力有限,但必以诚相待,与将军共扶社稷!”

文聘看着刘磐真诚而坚定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他再次抱拳,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重新找到支点的坚定:“太守高义,聘感激不尽!如今聘已是无根浮萍,蒙太守不弃,愿效犬马之劳!此后,但凭太守差遣!”这不再是客套,而是一种基于共同处境和道义认可的承诺。

那一夜,长沙太守府的书房内,烛火燃至深夜。两个原本地位悬殊、际遇各异的荆州将领,因为一封恶毒的密信,反而结成了一种超越上下级的、患难与共的联盟。

文聘心中的委屈与不满,并未消失,反而因这“更大的阴谋”而愈发炽烈,但此刻,这怒火被暂时埋藏,转化为在长沙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等待时机的隐忍。而对蔡瑁、张允的痛恨,已深深烙印在他的骨髓里,成为了他未来道路上无法磨灭的驱动力。

荆州的裂痕,由此更深了一层。

荆州的喧嚣与谋略,如同南方的瘴疠,暂时还侵扰不到中原以北的这片天空。在北方巍峨的都城长安之外,阳光遍洒原野,带来一片开阔之气。简宇端坐于骏马之上,身着一袭象征身份的锦袍,外罩轻甲,并未全副武装,显是迎接而非出征。

他身后,典韦与许褚两员虎贲如铁塔般分立左右,一个豹头环眼,不怒自威,一个虎背熊腰,气势沉雄,仅仅是静立,便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夏侯轻衣则是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英姿飒爽,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四周。谋士刘晔身着文士袍,面容清癯,眼神中闪烁着智者的沉静,安静地随行在侧。

这支小小的队伍,虽人数不多,却汇聚了简宇核心班底中的文武精英,彰显出他对此次迎接的重视。

远处,烟尘渐起,一支队伍缓缓行来。为首一员大将,正是张合张儁乂。他风尘仆仆,甲胄上犹带着征尘与淡淡的血渍,但神情沉稳,目光锐利,顾盼间自有名将风范。他身后,是押送着长长俘虏队伍的官兵,那些俘虏衣衫褴褛,垂头丧气,与押送他们那支虽显疲惫却军容整肃的队伍形成鲜明对比。

见简宇亲自出迎,张合显然有些意外,急忙加快速度,率先驰至简宇马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旅途的沙哑:“末将张合,参见丞相!劳动丞相大驾亲迎,末将惶恐!”

简宇脸上顿时绽开由衷的笑容,立刻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几步上前,亲手扶起张合,力道亲切而真诚:“儁乂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他双手扶着张合的手臂,上下仔细打量,眼中满是赞赏与关切:“好!好啊!儁乂此番镇守后方,稳如磐石,使麹义将军得以在前线纵横驰骋,连战连捷,此乃大功一件!看你清减了些,但精神更显矍铄,看来这独当一面的历练,于你大有裨益!”

张合被简宇这般热情的态度感染,心中暖流涌动,刚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感动:“丞相谬赞了!守土安民,乃末将本分。全赖丞相运筹帷幄,毛玠先生调度有方,麹义将军奋勇当先,末将不敢居功。”

简宇拍了拍他的臂甲,发出沉闷的响声,笑道:“诶,有功就是有功,不必过谦。”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亲切,带着几分感慨,“说起来,自你奉命驻守在外,我可是许久未听到儁乂在我身边参赞军务了,心中甚是挂念。如今前方战事进展顺利,后方亦已稳固,我看,你就暂且留在我身边,如何?我这心里,也踏实些。”

这番话,既是极高的褒奖,也明确表达了要将张合重新纳入核心指挥层的意图。张合心中明白,这是丞相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他立刻再次躬身,郑重应道:“承蒙丞相不弃,合愿效犬马之劳,听凭丞相驱策!”

“好!甚好!”简宇开怀大笑,随即目光转向张合身后那庞大的俘虏队伍,问道:“这些俘虏,毛玠和麹义可有何说法?”

张合收敛神色,恭敬回禀:“回丞相,毛先生与麹将军之意,此战俘获甚众,如何处置,干系重大,关乎人心向背与后续粮秣供给。二位皆言,此事非臣下所能擅专,故命末将押送回京,一切听凭丞相决断。”

简宇闻言,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思忖之色。他目光扫过那些垂头丧气的俘虏,又看了看身旁的刘晔,刘晔亦微微点头,示意此事确需慎重。片刻后,简宇对张合温和地说道:“嗯,我知道了。此事确需仔细斟酌。儁乂你一路辛苦,先行入城休息,沐浴更衣,好好歇息。这些俘虏,交由我来处理便是。”

张合深知丞相处事自有章法,便不再多言,再次行礼:“谢丞相体恤!末将告退!”说完,他利落地转身,翻身上马,在几名亲兵的随行下,向着城门方向驰去,背影挺拔,带着完成使命后的轻松与对未来的期许。

简宇目送张合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城门洞内,这才缓缓将目光重新投向那黑压压的俘虏群。阳光照在他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掌权者权衡利弊时的冷静与威严。秋风掠过原野,卷起些许尘土,也带来了俘虏队伍中不安的低语。

简宇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缓缓扫过那群垂头丧气的俘虏。阳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沉静而深邃的轮廓。他的表情看似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审视一群无足轻重的战利品,但内心深处,却正依据麹义战报中提及的关键信息,飞速地检索着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碎片,并以此为基础,构建起一套精密的权衡与布局。

“雷簿……雷绪……”这两个名字在简宇的心湖中投下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是了,袁术麾下的人物,并非全然是碌碌无为之辈。”

他的思绪首先聚焦在雷簿身上。脑海中浮现出相关的历史轨迹:“此人与那陈兰,先是袁术鹰犬。待袁术被曹操与刘备联军击溃,元气大伤之后,便立刻展现出枭雄本色,毫不犹豫地抛弃旧主,占据嵩山险要,自立门户。更关键的是……”

简宇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冷冽:“袁术穷途末路,欲北上投奔其兄袁绍,做最后一搏之时,正是这雷薄与陈兰,在半路发动突袭,不仅劫掠了袁术赖以翻身的金银辎重,更在其粮草殆尽、军心涣散之际,再次给予致命一击。可以说,历史上袁术的最终崩溃,众叛亲离,这雷簿的‘功劳’可是不小。”

想到这里,简宇对雷簿的性格有了初步判断:此人有相当的独立性,绝非甘居人下之辈,且善于审时度势,关键时刻下手狠辣果断,颇有几分乱世豪强的特质。能力或许不算顶尖,但绝非庸才。

随即,他的思绪转向雷绪。

“至于这个雷绪,乃是雷簿之侄。历史上,他活跃于淮南,与陈兰等人聚众数万,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地方势力。后被夏侯渊击破……’”简宇的思维在此处微微停顿,随后接着想道,“重要的是,刘备攻取荆南四郡,声势稍起之时,此人竟率部曲数万口主动投奔,大大增强了刘备的实力。嗯,算得上是刘备的一位重要‘投资人’了。”

将这两人的历史轨迹串联起来,简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这叔侄二人,皆能在乱世中拉起队伍,割据一方,虽然后来或被剿灭,或另投新主,成就不算太大,但这恰恰说明,他们具备一定的号召力和管理部众的能力。尤其是……’”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们出身袁术集团,对袁术麾下那些盘根错节、军纪涣散、却又熟悉淮南情况的旧部,有着天然的亲和力与威慑力。”

一个清晰的战略图景在简宇心中逐渐成形。

“袁术的那些散兵游勇,结构复杂,纪律极差,未来直接收编乃是下策,不仅难以消化,反而可能污染我军。但未来若要经略淮南,彻底吞并袁术故地,这些人又是绕不开的。强行剿灭,费时费力,且易生民变。最好的办法,是找人去‘消化’他们,以贼制贼,逐步改造。”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俘虏群中,试图辨认出雷簿和雷绪的身影。

“而这叔侄二人,正是绝佳的棋子。”简宇的思维高速运转,如同一位老练的棋手在布局,“陈兰此人,观其行迹,似更显桀骜,无牵无挂,难以彻底掌控。但雷簿不同,他有雷绪这个侄子,而且从历史看,叔侄关系紧密,利益与共。这便是一个绝佳的牵制点。”

一个具体的控制方案在他脑中清晰起来:“只要将雷绪留在身边,名义上予以官职,实为质子。再将雷簿外放,安排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足以确保雷簿在我掌控之下行事,既能发挥其熟悉旧部的长处,又能防止其尾大不掉。”

“如此一来,”简宇心中笃定,“既给了这叔侄二人一条生路,让他们感恩戴德,又能利用他们的特殊价值,为未来接收袁术地盘打下基础。可谓一举两得。”

这番复杂的思量,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简宇凝视俘虏队伍的短暂沉默。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上位者特有的淡漠。但站在他身侧的刘晔,似乎从丞相那微微眯起的双眼和轻叩马鞍的手指中,捕捉到了一丝运筹帷幄的迹象,不禁也陷入了沉思,揣摩着丞相可能采取的方略。

简宇高踞马上,如同雕塑般静止了片刻。他那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俘虏群,仿佛能穿透那些褴褛的衣衫,看进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这沉默仿佛具有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终于,他动了。只见他轻轻一夹马腹,那匹神骏的坐骑便顺从地向前踱了几步。

随即,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他身后的核心班底——都感到些许意外的动作:他利落地、甚至带着一种闲适般的从容,翻身下了马。

典韦的环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粗壮的手指无声地搭上了腰间短戟的冰冷柄身,他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如同一头即将扑出的洪荒巨兽,所有的感知都锁定在简宇周身三丈之内,任何一丝异动都会引来雷霆般的打击。

许褚则冷哼一声,虎目圆睁,如同两盏探照灯,死死盯住俘虏群中的几个看似头目的人物,他那如山岳般的气势毫无保留地散发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夏侯轻衣红唇微抿,握住缰绳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渍,她虽知丞相武艺超群,但这般亲身涉险,仍让她心弦紧绷。

唯有刘晔,抚着清髯的手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他似乎已经开始揣摩丞相此举背后更深层的政治与军事意图。

简宇步履沉稳,踏在干硬的土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径直走向俘虏群的最前方,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被绳索紧紧束缚的雷簿、雷绪叔侄身上。他无视了周围那些或惊恐、或麻木、或带着隐隐敌意的目光,仿佛眼前只有这二人。

他在年轻的雷绪面前站定。雷绪虽衣衫破损,脸上沾满尘土,但眉宇间那股年轻人的倔强和不服输的劲头却难以完全掩盖。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胸膛却依旧挺着,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你便是雷绪?”简宇开口,声音平和,既不显得咄咄逼人,也没有丝毫暖意,如同秋日的气候,清冷而客观。

雷绪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怔,他昂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与这位名震天下的权臣对视,声音因为紧张和缺水而有些沙哑,却刻意提高了音量:“正是某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话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赌气色彩,试图用强硬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简宇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那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看到有趣事物的玩味。

“两军阵前,胜败乃兵家常事。被擒,是时运不济,也非你一人之过。”他轻描淡写地将个人失败归咎于时运,稍稍缓解了雷绪的对抗情绪,随即话锋一转,“本相不问你败军之罪,只问你,除去这身军服,你有何所长?有何本事立足于世?”

这个问题出乎雷绪的意料。他本以为会面临斥责或审判,没想到对方竟问起他的才能。一股表现欲混合着被轻视的不忿涌上心头,他挺了挺胸膛,语气带着明显的自豪,甚至有些夸张:“回丞相!某家雷绪,别的不敢说,但自懂事起便与弓马为伴!尤其这张弓!”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比划,却被绳索限制,只得用眼神示意:“五十步内,说射那贼将左眼,便绝不会碰到他右眼的眉毛!百步穿杨或许有吹嘘之嫌,但箭无虚发,某家还是敢拍胸脯保证的!”这番话说完,他期待地看着简宇,仿佛一个等待考官认可的学生。

“哦?”简宇的眉头微微一挑,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他整张脸显得生动起来,似乎真的被勾起了兴趣。“善射者,军中不乏其人。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雷绪被绑的双手,淡淡道,“来人,给他松绑。”

命令一下,身旁一名魁梧的亲兵队长犹豫了一下,看向简宇,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唰”地抽出腰刀。雪亮的刀锋贴近雷绪的身体,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刀光一闪,并非砍杀,而是精准地挑断了捆缚他手腕的粗麻绳。绳索落地,雷绪顿觉双臂一松,血液回流带来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他连忙活动着手腕和胳膊,脸上露出既警惕又跃跃欲试的复杂神情。

简宇并未给他太多适应的时间,他抬起手臂,指向大约五十步外田野中一棵枝丫虬结、树叶已落大半的老槐树。那棵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树干粗壮,是绝好的靶子。

“看到那棵树了吗?”简宇的声音平稳,“你若能一箭射中树干,本相便信你所言非虚,你确有几分本事。”

“这有何难!”雷绪信心爆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应。立刻有军士递上一张制式硬弓和一只箭壶。雷绪接过弓,手指熟练地拂过弓身,检查了一下弓弦的紧绷度,又抽出一支箭,掂了掂分量。这一连串动作流畅自然,显是常年与弓箭打交道的老手。

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双脚不丁不八站定,左臂前伸握弓如托泰山,右臂开弦如抱婴儿,整个身体形成一道充满力量感的曲线。他眯起一只眼,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五十步外的树干,屏息凝神。刹那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他、弓、箭和目标。

“嗖——!”

弓弦震动,箭矢离弦,带着轻微的破空声,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精准地钉在了槐树的树干之上,箭尾的羽毛因惯性而剧烈颤抖着。

“中了!”雷绪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他收回姿势,转过头看向简宇,胸膛起伏,眼神中充满了炫耀的意味。他甚至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站在稍远处的叔叔雷簿,仿佛在寻求认可。雷簿依旧被绑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紧抿的嘴角似乎松弛了一丝,眼中掠过一抹对侄儿本事的欣慰。

然而,简宇的反应再次出乎雷绪的预料。丞相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赞赏或惊讶的神色,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仿佛这只是完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简宇缓步走向那棵槐树。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走到树下,他伸出右手,轻而易举地,就像从泥土里拔出一根杂草般,将雷绪射入树干约莫寸许的箭矢拔了出来。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他拿着那支属于雷绪的箭,并没有往回走,而是继续迈步,一步一步,沉稳地向着远离槐树的方向走去。十步,二十步,五十步……他一直没有停步。人群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就连典韦和许褚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夏侯轻衣更是忍不住轻声低呼:“丞相他……”

一直走到距离槐树足有一百五十步之遥,简宇才终于停下脚步。这个距离,对于寻常弓箭手而言,已是望尘莫及,箭矢即便能飞到,也已是强弩之末,毫无准头和威力可言。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射在枯黄的草地上。只见简宇不慌不忙地解下背负的那张闻名天下的霸王弓。弓身古朴,暗沉无光,却自然流露出一股苍凉霸烈的气息。他拈起雷绪射出的那支箭,搭在弓弦之上。

甚至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用力的,只见他双臂看似随意地一展,那张需要数石之力才能拉开的霸王弓,瞬间被拉成了满月状!弓弦发出的紧绷声,如同猛兽的低吼,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嗡——!”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弓弦震响炸开!那支箭矢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和毁灭的力量,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以肉眼根本无法追踪的速度,呼啸着破空而去!下一秒,只听“夺”的一声极其沉闷、厚重的巨响,仿佛不是射中木头,而是钉入了金石之中!

那支箭矢已然深深地、狠狠地贯入了槐树的树干!力量之大,使得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树都明显地晃动了一下,枯叶簌簌落下。箭杆几乎完全没入树身,只剩下一点点箭羽裸露在外,兀自发出细微的震颤嗡鸣!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原野上,除了风声,再听不到任何声响。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神的一箭惊呆了!无论是简宇麾下的将士,还是那些俘虏,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神话传说中的场景。

雷绪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了,如同被冻住的冰。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收缩。他看看一百五十步外那深深嵌入树干的箭矢,又看看手持霸王弓,渊渟岳峙般站立着的简宇,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这是天神下凡吗?!

简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从容地收弓。他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对依然处于石化状态的雷绪说道:“去,把你那支箭,拔出来看看。”

雷绪如同提线木偶般,踉踉跄跄地跑向槐树。他先是徒手抓住那点点箭羽,用力向外拔,箭矢纹丝不动,仿佛已经与树干融为一体。他不信邪,又用脚死死蹬住粗糙的树皮,双手紧握箭杆,使出吃奶的力气,额头上青筋暴起,脸憋成了猪肝色,口中发出“嗬嗬”的用力声。然而,任凭他如何挣扎,那支箭就像是在树干里生了根,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尝试了数次,直到力气耗尽,雷绪才颓然松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抬起头,再次望向简宇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之前的桀骜、不服、得意,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仰望山岳般的敬畏、震撼,以及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崇拜!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到简宇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因为激动,声音都在颤抖:“丞相!丞相神射!天下无双!末将……末将真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知天地之大!末将……末将恳请丞相收我为徒!末将愿终身侍奉,学习丞相的神射之术!”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头,额头沾上了泥土也浑然不觉。

简宇看着跪在面前、情绪激动的年轻人,心中明晰,立威与折服其心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上前一步,虚抬右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雷绪,让他无法再磕下去。

“拜师之事,非同小可,言之尚早。”简宇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本相观你确有习射天赋,亦有一股锐气。你若诚心归顺朝廷,日后在我军中恪尽职守,奋勇杀敌,立下实实在在的功劳。届时,本相或可看在你的表现上,指点你一二箭术窍要。”

这如同在干渴的沙漠中给予了一线泉水的希望,雷绪闻言,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眼泪几乎都要涌出来,他再次叩首,这次是满怀希望地:“末将愿意归降!真心实意归降丞相!末将定当拼死效力,绝不辜负丞相厚望!”

但他毕竟不是全然无脑之人,狂喜之下,仍记得一旁的叔叔,连忙转头,急切地对雷簿喊道:“叔叔!叔叔!你看到了吗?丞相乃天神下凡!袁术岂是丞相对手?我们归降丞相吧!这才是明路啊!”

雷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侄儿如此轻易、甚至可以说是狂热地要投降,让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他气恼侄儿年少无知,见异思迁,毫无忠义观念的坚持;另一方面,他又深深地为叔侄二人的前途命运感到担忧。

投降,是生路还是死路?这位简丞相,是真的宽宏大量,还是笑里藏刀?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喉咙蠕动了几下,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复杂的目光投向简宇。

这时,简宇迈步,走到了雷簿面前。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笼罩住了被缚的雷簿。“雷簿将军。”简宇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雷簿被迫抬起头,与简宇的目光相遇。那双眼睛深邃如星空,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穿他内心所有的犹豫、算计和恐惧。

“袁术,”简宇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敲打在雷簿的心上,“其人目光短浅,只知盘剥百姓以自肥,对待部下亦是刻薄寡恩,冢中枯骨尔,岂是成事之主?将军久历世事,乃明智之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的道理。何必为这等昏聩之主殉葬,徒留骂名,断送了自己与侄儿的大好前程?”

这番话,直接点破了袁术的致命弱点,也说中了雷簿内心对袁术的真实看法。

简宇观察着雷簿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加码,语气充满了诱惑与肯定:“若将军愿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助本相招抚淮南旧部,稳定一方。待他日王师东进,扫平逆贼,将军便是拨乱反正的功臣!朝廷定然不吝封赏,高官厚禄,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届时,不仅将军可安享富贵,你的侄儿雷绪,年轻有为,亦能凭借自身勇力与将军的荫庇,在军中博取功名,前程不可限量。这,”简宇目光扫过雷绪,又回到雷簿脸上,“岂不胜过如今身为阶下之囚,朝不保夕,或者他日随袁术这艘破船一同沉没,身死族灭?”

话音未落,简宇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挥手。仿佛早有默契,几名健硕的军士应声而动,抬上来三口沉甸甸的、包着铜角的檀木箱子。箱子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咚”声,显示其分量十足。随着箱盖被“哐当”一声打开,刹那间,珠光宝气迸射而出!

在夕阳的余晖下,箱内满满当当的金元宝闪烁着诱人的赤黄色光芒,精美的银器反射着冷冽的白光,还有各色晶莹剔透的玉器、璀璨夺目的宝石……这些财富,大部分源自被剿灭的董卓府库,此刻被简宇用来展示其雄厚的实力和招揽的“诚意”。

这实实在在的财富光芒,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混合着简宇描绘的美好前景以及对侄儿未来的考量,彻底冲垮了雷簿心中最后的犹豫和所谓的“忠义”枷锁。他脸上的阴沉、挣扎、疑虑,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贪婪、精明和彻底臣服的谄媚笑容。这变脸之快,堪称戏剧性,连一旁冷眼旁观的夏侯轻衣都忍不住微微蹙眉,闪过一丝鄙夷。刘晔则眼中了然之色更浓,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雷簿甚至不等军士来给他松绑,就努力挣扎着,做出一个尽可能恭敬的躬身姿势,尽管被绑着显得颇为滑稽,但他的声音却洪亮而充满“真诚”:“丞相!丞相金玉良言,真是字字珠玑,如雷贯耳,惊醒梦中人啊!那袁术倒行逆施,荒淫无道,某……某其实早已是心怀不满,只是苦无明路!今日得遇丞相,如拨云见日!蒙丞相不弃,肯收纳某这等败军之将,某感激涕零,愿效犬马之劳,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话语流畅,仿佛排练过一般,极力与袁术划清界限,并向简宇表忠心:“某定当竭尽所能,为丞相招纳旧部,安抚淮南,以报丞相知遇之恩!为了丞相的宏图大业,也为了某这侄儿能跟随丞相走上正途,某……某岂有不愿归降之理?只求丞相勿要嫌弃某等粗鄙!”

这番表态,可谓是将“识时务者为俊杰”演绎到了极致。简宇心中明镜似的,对雷簿的迅速变节既觉可笑,又感满意——这正是他需要的那种“聪明人”。

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再次抬手,示意军士为雷簿松绑,同时说道:“好!雷将军能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实乃朝廷之幸,淮南百姓之福!本相在此承诺,只要将军尽心尽力,日后必不相负!”

“谢丞相恩典!谢丞相!”绳索一解,雷簿立刻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袍,对着简宇深深一揖到地,态度恭顺无比。

随着雷簿、雷绪这两位首领的正式归降,简宇目光如电,扫过面前黑压压的俘虏群,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洪钟,清晰地传遍整个原野:“雷簿、雷绪二位将军,已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尔等皆是被袁术逆贼裹挟,情有可原!今日,本相一概既往不咎!愿归降者,放下兵器,即为大汉将士,与本相麾下士卒一视同仁,共讨国贼!若有不愿从军者,本相亦发放路费,准尔等解甲归田,安心为民!”

主将已降,又亲眼目睹了简宇神乎其神的武艺和看似宽宏大量的气度,再加上那实实在在的金银诱惑,绝大多数俘虏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不知是谁先带头,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成千上万的俘虏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杂乱却响亮地高呼:

“愿降!我等愿归顺丞相!”

“谢丞相不杀之恩!”

“愿为丞相效死!”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在旷野上回荡。秋风依旧吹拂,但空气中的绝望和肃杀已然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新主人的敬畏所取代。

收服雷簿、雷绪叔侄后,简宇并未耽搁,旋即以丞相之名,亲自草拟表文,上奏朝廷,陈述雷簿、雷绪“迷途知返,阵前归顺”之功,请求天子赦免其先前附逆之罪,并准予在朝中重新授予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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