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双面棋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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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深冬,连阳光都透着一股子吝啬的寒意。年妃所居的承乾宫内,却暖如仲春。上好的银霜炭在雕花铜兽炉中无声燃烧,散发出淡淡的松香,与案几上那盏血燕窝的甜腻气息、以及年妃身上浓郁的兰麝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昏昏欲醉的暖馥。
苏晚晚跪在柔软的锦垫上,指尖轻搭在年妃覆着丝帕的腕间。自那场惊心动魄的堕胎风波后,年妃对她这位“救命恩人”的依赖与日俱增,几乎到了寸步难离的地步,每日的请脉问安成了雷打不动的惯例。
年妃慵懒地倚在迎枕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已然显怀的小腹。她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脸颊丰润,眉眼间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
“苏院判,本宫这胎象,今日可还安稳?”年妃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和,但尾音微微上扬,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宁。
苏晚晚凝神细品脉息,片刻后收回手,垂眸恭敬回道:“回娘娘,脉象滑利有力,龙胎甚是康健。只是……娘娘肝经略有郁火,心脉稍浮,还需静心养性,勿要过于劳神忧思,方能保得母子长久平安。”
“静心养性?”年妃嗤笑一声,带着几分怨怼,“谈何容易!苏院判,你是不知,昨日内务府又来回事,说是皇后娘娘颁下懿旨,言道如今国库空虚,要六宫一同节俭度日,竟将本宫份例里的东珠、貂皮都克扣了去!这寒冬腊月的,分明是见不得本宫怀有龙裔,存心要磋磨本宫!”她越说越气,指尖狠狠掐进了丝帕里。
苏晚晚只是静静听着,并不接话。自那日御膳房下毒事件后,尽管证据看似指向皇后却最终未能坐实,但皇后与年妃之间的矛盾已从暗流汹涌彻底摆上了台面。雍正虽未废后,态度却明显冷淡,中宫笺表亦许久未发。这六宫暗地里的风向,早已悄悄偏向了承乾宫。
“说起来,”年妃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又柔和下来,目光落在苏晚晚低垂的眼睫上,“那日若非苏院判你机警果决,舍身相护,本宫和腹中皇儿,恐怕早已遭了奸人毒手。这份恩情,本宫一直铭记在心。”
“娘娘言重了,此乃奴婢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苏晚晚谦卑地应道。
年妃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心腹宫女捧过一个紫檀木描金的锦盒。“救命之恩,岂是空口白话能谢的?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苏院判万万不可推辞。”
宫女打开盒盖,顿时宝光莹莹。盒内红丝绒衬底上,躺着一对翡翠玉镯,那翡翠通体碧绿,水头极足,毫无瑕疵,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贡品极品。苏晚晚心中一紧,立刻便要婉拒:“娘娘,这太贵重了,奴婢实在……”
“欸——”年妃不容分说,亲自起身,拿起那对玉镯,不由分说地套在了苏晚晚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贴上皮肤,沉甸甸的,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瞧瞧,多衬你的手腕。”年妃端详着,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随即又压低了声音,身子微微前倾,带着一股兰麝香气逼近苏晚晚,“苏院判,本宫知你与怡亲王殿下交情匪浅。但你要知道,在这深宫里头,风云变幻,今日是东风压倒西风,明日或许就变了天。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沉。年妃这话,已是赤裸裸的拉拢,甚至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她腕上的玉镯此刻重若千钧,烫得她几乎想要立刻褪下。但她不能,只能深深俯首:“娘娘教诲的是,奴婢……谨记于心。”
退出承乾宫那富丽堂皇却令人窒息的殿阁,苏晚晚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寒风拂面,才觉出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腕上的玉镯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时刻提醒着她已深陷泥潭。行至御花园假山叠石之处,四周静谧无人,她正想停下喘口气,手腕却突然被人从后方一把攥住。
“好一对玲珑剔透的翡翠镯子,年妃娘娘倒是出手阔绰。”一个熟悉而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响起。
苏晚晚一惊,猛地挣脱,回头便见文若明不知从何处悠然转出,手持一柄玉骨折扇,虽在寒冬并未打开,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掌心,脸上挂着那抹她越来越看不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文先生有何指教?”苏晚晚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语气冷淡。
“指教不敢当。”文若明踱步上前,目光依旧停留在她那对玉镯上,“只是忍不住想提醒苏院判一句,这收了下棋人赏赐,某种程度上,可就算是认了主了。往后这棋盘上的厮杀,想再置身事外,怕是难了。”
苏晚晚心中恼火,反唇相讥:“文先生高论。却不知文先生自己,在这盘棋局里,又究竟是谁的人?效的是哪家的忠?”
文若明挑眉,脸上笑意更深,却未达眼底:“苏院判这话问得奇怪,我文若明食怡亲王之禄,自然是怡亲王的人。怎么,苏院判竟怀疑起我对王爷的忠心来了?”
“忠心?”苏晚晚冷笑一声,不再回避,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日御膳房下毒之事,那小太监身上搜出的、刻着‘文’字的玉佩,文先生又作何解释?”
文若明闻言,非但不惊,反而突然上前一步,凑到苏晚晚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檀香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若我说……那玉佩,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呢?”
苏晚晚浑身一僵,愕然看向他。
“年妃这一胎,眼下必须保住,这是大局。”文若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冷酷的算计,“但年家气焰,也绝不能任其无限膨胀,否则尾大不掉,必成大患。让皇上对皇后起疑心,对年妃多生几分怜惜与愧疚,同时又能抓住年家一点把柄,让其有所忌惮,这才是真正的平衡之道。王爷要的,是朝局稳定,而非一家独大。”
苏晚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那场几乎酿成大祸的阴谋,背后竟有如此深的算计!文若明此举,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王爷……可知你如此作为?”她声音微颤。
文若明直起身子,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折扇轻轻敲了敲手心:“王爷日理万机,何必事事巨细靡遗?王爷只需要看到他想看到的结果便好。苏院判是聪明人,当知在这九重宫阙之内,真相如何,往往不如最终的结果来得重要。”
回到太医院那间属于院判的、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的值房,苏晚晚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这宫廷就像一个巨大的戏台,每个人都在卖力演出,戴着厚厚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台词,算计着每一步的得失。她原本只想做个治病救人的医者,却被迫卷入这无尽的漩涡,仿佛置身于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棋局,自己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每一步都被人操控,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粉身碎骨。
还未等她理清纷乱的思绪,一个小太监便匆匆来报:“苏院判,皇上宣您即刻去养心殿见驾!”
养心殿内,龙涎香的气息庄重而沉闷。雍正皇帝伏在堆满奏章的御案后,朱笔不停。听到苏晚晚行礼的声音,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年妃胎象如何?”
“回皇上,娘娘凤体安康,龙胎脉象平稳有力。”苏晚晚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谨慎回道。
雍正终于放下朱笔,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落在苏晚晚身上。“朕听闻,年妃今日赏了你一对翡翠玉镯?”
苏晚晚心中剧震,皇帝的消息竟如此灵通!她连忙叩首:“皇上明鉴,奴婢不敢收受如此重礼,实是娘娘她……”
“既然赏了你,便收着吧。”雍正打断她,语气听不出喜怒,“年妃认可你的忠心,这是好事。朕要你继续尽心竭力,保她母子平安。但是……”他话锋一转,示意苏晚晚近前。
苏晚晚膝行几步,靠近御案。雍正压低了声音,仅容二人听闻:“朕要你,除了照料年妃胎气,还需多加留意她宫中往来人员,特别是……那些与宫外联系密切、行踪诡秘的可疑之人。一有发现,即刻密报于朕,不得有误。”
一股寒意瞬间从苏晚晚的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几乎僵在原地。皇帝……这是要她监视年妃!要她做埋在年妃身边的眼线!一边是年妃的拉拢与“信任”,一边是皇帝不容置疑的密令,她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奴婢……奴婢遵旨。”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
雍正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突然,他开口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苏晚晚,你入宫时日不短,可曾听说过……‘血滴子’?”
苏晚晚心中猛地一凛。血滴子!她如何不知?那是雍正皇帝还在潜邸时便着手设立的秘密组织,专司监察百官,探听隐私,行事诡秘,手段狠辣,朝野上下闻之色变。
“奴婢……略有耳闻。”她强压着心惊,低声回答。
“嗯。”雍正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朕思虑良久,觉得宫内亦需整肃风气,清除蠹虫。欲在宫中仿照旧制,设立一隐秘机构,专司稽查宫内不法之事,纠察嫔妃言行,肃清内廷风气。朕觉得……”他目光再次锁定苏晚晚,“你心思缜密,医术高明,出入各宫方便,且对朕忠心可鉴,倒是担此重任的不错人选。”
苏晚晚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如同惊雷炸响!皇帝这竟是要她做宫廷内的密探头目!这比监视年妃更加凶险万分!这意味着她要与整个后宫,甚至前朝的许多势力为敌!
“皇上!”她慌忙伏地,“奴婢才疏学浅,见识短陋,且入宫日浅,于宫规人事尚未熟稔,实在难当如此重任,恐有负圣恩,万死难赎!”
“朕意已决,你不必推辞。”雍正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关系内廷安宁,乃绝密之事。除朕之外,绝不可让第二人知晓你的身份和职责。你只需暗中查探,密折上奏即可。所需人手、银钱,朕自会暗中拨付。”
退出养心殿,苏晚晚只觉得脚步虚浮,眼前阵阵发黑。皇帝的“信任”如同一道道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捆住,拖向更深的深渊。监视年妃,执掌宫闱密探……这任何一重身份,都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是夜,她躺在太医院冰冷的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皇帝的密令、年妃的拉拢、胤祥的托付、文若明的警告、隆科多的威胁……还有那枚藏在心底的金兰会信物,如同无数条绳索,将她紧紧缠绕,几乎窒息。她究竟该如何自处?是继续做一枚随波逐流的棋子,还是……
次日,年妃宫中设下小宴,只邀请了寥寥几位平日交好、家世相当的妃嫔。苏晚晚奉命在偏殿候诊,美其名曰以备不时之需,实则她明白,这是皇帝密令的开始,也是年妃进一步试探和拉拢的机会。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笑语盈盈,看似一派和谐。苏晚晚垂手侍立在阴影里,眼观鼻,鼻观心,却将殿内每个人的言行举止都收入眼底。宴至中途,她瞥见一个小太监趁着斟酒的间隙,动作极快地将一个细小的纸卷塞入了年妃手中。年妃面不改色,借举杯饮酒之机迅速展开瞥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惶,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但那瞬间的神色变化,未能逃过苏晚晚的眼睛。
宴后,年妃称酒后困乏,需小憩片刻,让众妃嫔自便。然而,苏晚晚却注意到,年妃并未回寝殿,而是在宫女的掩护下,悄悄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宫装,从承乾宫的后角门溜了出去。
苏晚晚心中一凛,不及细想,也悄然尾随而上。只见年妃扶着贴身宫女,专挑僻静无人的宫道疾行,七拐八绕,竟来到了御花园最深处的梅林。此时寒冬,红梅白梅竞相绽放,暗香浮动,却也僻静得有些瘆人。
一株老梅树下,早已有一个身着内监服饰、却身形魁梧的男子等在那里,见到年妃,立刻拉下了遮住大半张脸的风帽。
“妹妹!”男子声音急促,带着关外口音。
苏晚晚借着梅树遮掩,看得分明,那男子竟是年羹尧麾下的心腹副将,年熙!他竟敢擅离职守,潜入内宫!
“哥哥!你……你怎么如此冒险!”年妃又惊又急,抓住年熙的胳膊,“若是被侍卫发现,或是被皇上知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放心,宫内外都已打点妥当,一时半刻无人察觉。”年熙警惕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大将军让我冒险问你,皇上近日……可曾对你提起西北军务?态度如何?”
年妃摇头,脸上忧色更重:“皇上近日心思大多放在我这胎上,来我宫中多是询问安胎之事,极少谈及朝政。偶尔提起,也只是泛泛而谈,看不出什么。哥哥,可是西北出了什么事?”
年熙脸色阴沉,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大将军在西北……遇到些麻烦。上次追击一股残匪,中了埋伏,折损了些人马……虽未伤筋动骨,但朝中那些御史,怕是又会借题发挥。大将军让你务必想办法探听皇上口风,若能……若能借机再为大军争取些粮饷辎重,那是最好。”
年妃闻言,眉头紧锁:“如今我在宫中亦是步步艰难,皇后那边虎视眈眈……罢了,我尽力而为。你让大哥放心,皇上如今对我这一胎极为看重,这便是我们年家最大的倚仗。”她下意识地抚摸着微隆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待我生下皇子,那个中宫之位,迟早……”
她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从暗处激射而出,直取年熙的咽喉!年熙到底是沙场宿将,反应极快,猛地侧身闪避,弩箭擦着他的脖颈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梅树树干,箭尾兀自颤抖不止!但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弩箭接连射来,年熙虽奋力躲闪,肩头仍被一支箭镞划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
“有刺客!护驾!”年妃吓得花容失色,尖声惊呼。
苏晚晚躲在树后,心跳如鼓。眼见黑暗中数道矫健的身影如鬼魅般扑出,手持利刃,与年熙及其暗中带来的两名护卫战作一团。刀光剑影,在清冷的梅林间闪烁,打破了夜的寂静。
“妹妹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年熙一边奋力抵挡,一边朝年妃大喊。
苏晚晚不及多想,此刻保护年妃乃是皇帝密令和自身职责所在,她猛地从树后冲出,一把扶住吓得几乎瘫软的年妃:“娘娘快随奴婢走!”
然而,她们刚退几步,另一波刺客竟从侧面假山后杀出,明晃晃的刀锋直指年妃腹部,显然是冲着龙胎而来!眼看避无可避,苏晚晚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将年妃死死护在自己怀中,用后背迎向了那森冷的刀光!
“噗——”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一股剧痛瞬间从后背蔓延至全身,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她的冬衣。苏晚晚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却仍死死撑着,不让年妃受到冲击。
“苏院判!”年妃的惊呼带着哭腔,充满了真实的惊骇。
千钧一发之际,一队巡逻的侍卫终于被打斗声吸引,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由远及近。“有刺客!保护娘娘!”侍卫统领的大喝声响彻梅林。
刺客见势不妙,相互打个唿哨,如同来时一般迅捷,瞬间没入黑暗的梅林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年熙带来的两名护卫一死一伤,年熙本人肩头带伤,脸色铁青,却也顾不上许多,深深看了年妃一眼,低声道:“妹妹保重!”随即也迅速撤离了现场。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殿外的寒冬还要冰冷几分。雍正皇帝面沉似水,端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串碧玉念珠。年妃裹着厚厚的斗篷,脸色苍白,惊魂未定地抽泣着,叙述着遇刺的经过,重点描绘了苏晚晚如何舍身相护。苏晚晚则因背后刀伤,脸色惨白地跪在一旁,由太医院使张仲景简单包扎后,勉强支撑着。
“……皇上,若不是苏院判,臣妾和皇儿……臣妾只怕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年妃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雍正的目光扫过苏晚晚背后渗出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帝王的冷静。“可知那些刺客的来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年妃泣道:“夜色深沉,那些贼人又都蒙着面,臣妾……臣妾吓坏了,什么都没看清……只记得他们出手狠辣,分明是冲着臣妾的性命来的……”她绝口未提年熙之事。
雍正的目光转向苏晚晚:“苏晚晚,你离得近,可曾看到什么?”
苏晚晚伏在地上,背后伤口火辣辣地疼,额角渗出冷汗。她脑海中瞬间闪过年熙的身影,以及那枚刻着“文”字的玉佩。说出年熙,年妃必受牵连,年家恐狗急跳墙;而文若明……他的目的莫测,此刻揭穿,未必是好事。权衡利弊,她只能选择隐瞒。“回皇上……当时情况危急,奴婢只顾着护住娘娘,夜色又深,并未看清贼人面目……只觉他们身形矫健,不似寻常匪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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