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草尖上的第一千声“扎”(1/2)
是的,从泥土里长出的,不再是温和的草叶,而是一柄柄……早已开刃的刀。
这份喜悦,在涪水两岸持续了不到一日,便被凄厉的哭喊声撕得粉碎。
村西头的张家,一个年轻的母亲学着童谣里的法子,想用那青铜管草为自己刚满周岁的孩儿退烧。
她将草茎尖端对准婴儿头顶囟门,轻轻一按——那草茎竟比铁针还要锋利,瞬间没入半寸!
婴儿的啼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抽搐,口吐白沫,双眼上翻。
母亲的尖叫,几乎掀翻了屋顶!
无独有偶,村东的几个半大少年,见这新草坚硬,竟突发奇想,用它去撬一颗松动的蛀牙。
结果草茎一滑,锋利的边缘直接划破了牙龈,少年满口鲜血,疼得在地上打滚。
恐慌,如瘟疫般迅速取代了狂喜。
这哪里是仙草,分明是催命的利刃!
夜色沉沉,村口废弃的土地庙里,火光摇曳。
赵篾匠召集了各家的主事长老,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利器无眼,人心若浮,救人反成害人!”赵篾匠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斧头砍在石头上,“涪翁他老人家留下的是活人的法子,不是杀人的刀子!若是心不正,手不稳,再好的东西到了手里,也是祸害!”
他站起身,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立下新规:“从明日起,凡要采这‘钩管草’的,必须先当众背诵三遍救人童谣,心不诚者不许采!凡要用草施救的,动手前必须看着对方的眼睛,问一句‘你可愿让我碰你?’,得不到准话,手不许动!违此二规者,一月之内,不许再碰任何药草!”
规矩严苛,却无人反对。众人脸上都带着后怕与羞愧。
人群角落里,阿禾清脆的声音响起:“赵阿爷,光这样还不够。我们还要记下来,谁用针好了,谁用针反而坏了,为什么坏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
于是,一项新的制度在当夜便定了下来。
各家各户都分到了几片削光的竹片或木板,谁家有人病了,用了什么法子,是好了还是重了,都由识字的族人或自己用炭笔画上记号。
这东西,被村民们起了个最朴实的名字——“痛板”。
三日后,村口那座废弃的土地庙被彻底清理了出来。
里面不再供奉泥塑的神像,只在正中央摆了十几个粗陋的陶盆,盆里栽种着活络草、银脉蒿、钩管草等各种新生的奇异药植。
庙宇的墙壁上,则挂满了村民们用炭笔歪歪扭扭绘制的《错针图》。
上面没有半句赞美之词,全是血淋淋的教训:“此处扎歪三人,手臂麻木半日”“此穴艾灸过火,烫出水泡两回”“误用钩管草刺此,险些丧命”……
每日黄昏,这里便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
由村里识字的妇人为大家念“痛板”上的记录,讲解墙上的“错针图”,孩童们则负责给陶盆里的药草更换湿泥,测试它们的生长状况。
一位断了腿的老猎人拄着拐杖,看着这番景象,咧嘴一笑:“供神不如敬畏,我看,这里不如叫‘试错屋’!咱们大伙儿,本来就是摸着黑走路的,走错了,总得留个记号给后头的人瞧见。”
“说得好!就叫试错屋!”众人轰然叫好,笑声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医道,不再是某个神仙高高在上的恩赐,而成了一场全村人共同参与、不断试错的修行。
这日,阿禾在村里巡看,正撞见两户人家吵得面红耳赤。
起因是两家的孩子都发了高烧。
一家坚信老法子,用磨尖的鱼骨针去刺孩子背上的大椎穴,可刺了半天,孩子烧没退,反而哭得更凶。
另一家则用了不知从哪听来的偏方,点燃干辣椒用烟去熏,结果呛得孩子咳个不停,同样不见好转。
双方都指责对方的法子是“邪术”。
阿禾走上前,没有评判谁对谁错,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你们,换一换法子再试试。”
两家人将信将疑。
那用鱼骨针的汉子,手劲极大,此刻却学着熏烟那家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点起一小撮辣椒。
而原先熏烟的那位瘦弱妇人,则拿起鱼骨针,对着自家孩子的大椎穴比划。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汉子用烟熏后,他那壮实的身子竟真的出了一身大汗,烧退了。
而那妇人手腕无力,鱼骨针只是轻轻点在穴位上,并未刺入,可她那瘦弱的孩子也渐渐停止了啼哭,安稳睡去。
阿禾当着所有围观村民的面,朗声总结:“不是法子分好坏,是人要跟法子配不配!法子也要跟病配!”
他随即定下了流传后世的“三配律”:其一,配年纪。
孩童皮嫩骨软,只能用烟熏、敷贴、轻点,不可深刺。
其二,配力气。
壮汉手重,当用缓法;妇人手弱,可用巧劲。
其三,配疼法。
实火上炎之疼,可用深刺泄之;虚寒内生之痛,当以温灸补之。
从此,涪水两岸的施救,不再是盲目模仿,而多了因人而异的考量。
“试错屋”的名声很快传开,甚至吸引了外村的奇人。
这天,一个来自下游村落的盲童,摸索着来到了“试错屋”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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