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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草尖上的第一千声“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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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耳针童”,天生双目失明,听觉却异常敏锐。

他带来了一件自制的古怪工具:两节中空的细竹筒,用一根结实的麻线绑着。

使用时,将一端竹筒的开口贴在病人身上,另一端则塞入自己耳中,用指节轻轻叩击病人身体。

“我能听见,”他对着满屋子好奇的村民说,“气堵住的地方,声音是闷的,像敲湿木头。气通顺的地方,声音是脆的,像弹干牛筋。”

他不仅能“听”病,还对涪翁流传下来的穴位名称提出了异议。

“什么天枢、气海,我摸不着,也记不住。”盲童指着一个村民的肚子,“这个地方,肚子疼的时候按下去最管用,我摸着它周围硬邦邦的,中间一个软窝,就像我家的铁锅底。不如就叫‘铁锅底’!”

他又让人摸着自己背上一个位置:“每次我喘不上气,让我娘用热手巾敷这里就舒坦。这块地方热乎乎的,就像冬天睡的暖炕心,就叫‘暖炕心’好了!”

“胡闹!”有老成的人当即斥责。

话音未落,屋角一位常年患有哮喘的老妪,下意识地伸手在自己背上用力按揉,口中喃喃:“暖炕心……嘿,还真是这个位置!”片刻后,她原本急促的呼吸竟真的平缓了许多。

全场寂静。

赵篾匠怔怔地看着那个盲童,随即大步走到墙边,拿起炭笔,在“气海穴”旁边,重重写下“铁锅底”三个字;在“肺俞穴”旁边,又添上了“暖炕心”。

旧的传承在遗忘,新的知识,正从这片土地最底层、最质朴的感知中,野蛮生长出来!

更大的考验不期而至。

山外的消息传来,邻近数郡爆发了一种可怕的“噤口痢”,患者上吐下泻,最后滴水难进,嘴巴像被锁住一样无法张开,活活枯竭而死。

各郡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有游方的郎中听闻涪水神异,竟拿着一本手抄的《九针要略》残卷来到渡口,想用这本“神书”换取千金。

村民们只是冷冷地将他拦下:“我们自己有法子,用不着你的死书。”

当夜,阿禾在“试错屋”里静坐冥想。

他额前的淡金色印记发出幽幽青光,在他的感知里,远方无数病患的腹部,仿佛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死死缠绕、拧紧。

开锁……松扣……放水……

他脑中灵光一闪,猛地睁眼。

他取来一根坚韧的钩管草茎,截成均匀的三段,然后让几个孩童躺在地上,模拟病人的腹痛。

他指挥着另外几个孩子,将三段草节的钝端,分别按在模拟出的三个剧痛点上,口中反复默念着那六个字。

次日清晨,消息便如雪片般飞传出去。

一位心急如焚的母亲,按照从涪水传来的“草节三钥法”,用三小段树枝代替钩管草,压在自己患上噤口痢的孩儿腹部。

当她念到第九遍“开锁,松扣,放水”时,那孩子紧闭的嘴唇竟真的微微张开,发出了微弱的啜泣声。

母亲赶紧将早已备好的米粥,一勺一勺喂了进去!

活了!

一法传出,万家仿效。

这简单到极致的“草节三钥法”,在短短数日内,竟真的遏制住了那场恐怖的瘟疫。

第七日,夜。

“试错屋”的屋顶上,发生了一件谁也无法解释的奇事。

一根极细的银线,不知何时从屋脊中央悄然升起,笔直地指向苍穹。

它非金非草,凑近了才发现,竟是由数百片晒干的活络草叶,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层层叠缀而成,随风轻摆,仿佛一根有了生命的天线。

夜深人静,当万籁俱寂时,那银线草叶的边缘,会微微泛起亮光,像是在接收或发送着某种肉眼看不见的讯号。

阿禾仰头凝望着那根银线,忽然牵起身边赵篾匠布满老茧的手。

“赵阿爷,”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清晰无比,“您还记得师父沉江那一晚,他说他在放信号吗?”

赵篾匠浑身一震。

“现在,”阿禾的眼中映着那道银光,“我们,也在放信号了。”

奔流不息的涪水江面,一片沉寂。

但在那无声的水流之下,却仿佛有万千细微的回响,正从四面八方、千村万落汇聚而来。

那是无数个被“活络草”治愈的病患,无数个用“草节三钥法”救回亲人的母亲,无数个在“痛板”上刻下新记号的族人……他们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第一次掌握了自己与家人的命运。

那汇聚而来的声音,最终凝成一个朴素而坚定的音节,在天地间共鸣。

是第一千声,轻轻的:“扎。”

赵篾匠低头,看着墙角那些堆积如山的“铜板”。

每一片木板,都记录着一次疼痛与抗争,一次失败与新生。

它们是活的,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在生长。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抚摸着“试错屋”那冰冷、坚硬的庙宇基石。

这石头千百年来纹丝不动,沉默地承载着一切,也埋葬着一切。

他的目光在粗糙的木板与光滑的石头之间来回移动,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决绝。

有些东西,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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