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没有师父的地方,才叫江湖(1/2)
他转过身,面对着那座由十七个村落共同立起的无名巨碑,碑上那八个大字——“此地无人,处处是师”,在晨光中显得庄严而孤寂。
一年了。
自“试错屋”立起,已整整一个春秋。
这一年的清明,天光未亮,涪水两岸十七个村落的数千名男女老少,便自发地汇聚到了这片渡口旁的空地上。
他们没有携带祭品,手中握着的,是各式各样的铁锤、石斧,甚至坚硬的木棍。
气氛肃穆,却无半分悲戚,反而像一场等待已久的盛大典礼。
赵篾匠走在最前,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走到碑前,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石刻,仿佛在与一位老友告别。
“从前,怕它断了,所以要立块碑,好让后人有个念想。”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如今,它已经活在了每个人的手上、心里,再也断不了了。既然不断,又何必再留这死沉的痕迹?”
话音落下,他高高举起手中那柄伴随他劈了一辈子竹篾的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碑上第一个字——“此”!
“铛!”
一声巨响,碎石迸溅!
那字应声开裂,仿佛一道禁锢被打破的号令。
人群中,一个壮汉怒吼一声,抡起石斧砸向“地”字;一个妇人尖叫着,用木棍敲打着“无”字……成百上千的锤、斧、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敲击在那座象征着旧日传承焦虑的巨碑之上。
“铛!铛!铛!”
这不是破坏,而是一场宣告。
宣告他们不再需要一个冰冷的偶像来给予慰藉,不再需要一块石头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角落里,阿禾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片晒干的青铜管草叶,小心翼翼地系在一只早已备好的风筝线上。
他松开手,那只承载着最初神迹的风筝,便载着那片枯叶,挣扎着、盘旋着,最终乘风而起,飞向高远的天际。
就在巨碑轰然倒塌,化作一地碎石的瞬间,阿禾手中的风筝线也应声绷断!
刹那间,天光大亮!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随即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只见那高远的云层之中,竟凭空浮现出一道无比巨大的虚影!
那虚影并非神佛,也非仙魔,而是由无数个模糊的人影构成——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身强力壮的汉子,有温柔慈爱的妇人,甚至有蹒跚学步的孩童。
他们手中握着的“针具”千奇百怪,有磨尖的铁钉,有断裂的兽骨,有坚韧的草茎,有烧红的木炭……在某一刻,这亿万虚影仿佛听到了同一个号令,齐齐做出一个动作——
下针!
那一瞬的决绝与专注,仿佛能刺穿天地!
虚影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
众人沉默着,将碑石的碎块一块块投入奔流不息的涪水江中,看着它们被浪花吞没,不留一丝痕迹。
三日后,原先的“百草堂”,也是后来的“试错屋”,正式挂上了一块崭新的木牌,上面只有五个字——无名针会。
针会不设首领,不定尊卑,只立下一条轮值的规矩。
每月由十七个村落轮流推举三位德高望重者主持日常事务,凡有重大决议,必须得到至少七个村落的联名签署方可通过。
针会成立后的第一项决议,便是全票通过了《救急三不问》。
其一,不问出身。
无论是官宦之后,还是流民乞丐,只要能救人,便为人敬。
其二,不问器具。
无论是金针银针,还是草茎木刺,只要能去病,便是利器。
其三,不问师承。
无论是家传秘法,还是道听途说,只要能活命,便是正道。
此规一出,立刻有谨慎的老人提出质疑:“规矩是好,可万一有骗子打着旗号招摇撞骗,害了人性命,又该如何分辨?”
满堂议论纷纷,这确实是个无法回避的难题。
就在这时,那个被称作“耳针童”的盲童,拄着竹杖,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
他“看”向提问者的方向,平静地开口,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让他当场扎一个活人。”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扎好了,”盲童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他就是真的。”
死寂。
长达数息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掌来,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几乎要掀翻屋顶!
这便是根植于这片土地最朴素、也最强悍的真理——在生死面前,一切虚名与资历,都苍白如纸。
夏旱接踵而至。
酷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多地井水干涸,连那神奇的“活络草”也因缺水而大片枯萎。
人心惶惶,仿佛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阿禾却带着一群半大孩子,顶着烈日,在干裂的河床上深掘。
他们不为寻水,只为寻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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