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火从灰里爬出来(1/2)
那些细碎的火星并未燃烧任何东西,它们只是升起,然后融入比夜更深的黑暗,像无数亡魂无声的叹息。
林小树没有动,他在这片冰冷的废墟上守了整整三天。
白天,这里是死寂的坟场;当夜幕降临,那道从一次性餐盒底部渗出的乳白色细流,便会准时出现,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白色脉络,精准地找到石板上的裂纹,汇入地下那个小小的凹陷。
那半洼米浆始终不增不减,在无火的地下永恒地沸腾着。
第四天清晨,天光微明。
林小树被一股彻骨的寒意冻醒,他蜷缩着身体,看向那块石板。
一夜沸腾的米浆停歇了,凹陷处竟凝结了一层极薄的壳,半透明,带着油脂般的光泽,和他小时候守在灶边,看锅里粥冷却后结出的那层米油一模一样。
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攫住了他。
他伸出冻得发紫、指甲里全是泥垢的手,小心翼翼地,像揭开一道陈年伤疤上的纱布,轻轻将那层薄壳揭了起来。
壳下没有米浆,只有一抹微弱却执拗的红光,正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频率,一下,一下地脉动着。
它不发热,不刺眼,却像一颗埋藏在地心深处,仍在顽强跳动的心脏。
轰然一声,童年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炸开。
他想起那个同样寒冷的冬夜,父亲揣着手,哈着白气,指着灶膛里即将熄灭的余烬告诉他:“饿死的人,魂都贴着锅底转,舍不得走。那点热乎气儿,是他们最后的念想了。”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谁点燃的火,也不是什么神秘的能量。
这是无数曾在这片土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吞下最后一粒米的亡者,他们未能消散的执念,他们对一口热饭最原始的渴望与感激,共同煨着的一口命火。
这火,不需要柴,它以记忆为薪。
同一时间,遥远的南方,“半碗联盟”所在的城市迎来了漫长的梅雨季。
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那些被年轻人寄予厚望的电热杯、空气炸锅,开始频繁地短路、报警。
李秀兰老师看着大家一筹莫展,提议回归传统,用晒干的旧报纸引火,哪怕只是熏出一点热气也好。
“不行,李老师,”那个读大三的男生却拦住了她,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别烧纸。我感觉……它们也记得字是怎么写的。”
这个看似荒诞的说法,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当晚,一种更加离奇的景象出现在这条老旧的巷子里。
家家户户的窗台上,不再是保温杯,而是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纸张。
有写满了公式和笔记的草稿纸,有过期的购物账单,有被孩子撕下的童话书页角,甚至还有人将自己珍藏的小说撕下了一章,工整地铺开。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些纸张的边缘呈现出一种被微火燎过的焦黄色,微微卷曲,而纸张的中央,原本是字迹的地方,竟浮现出一粒粒完整的米饭,颗颗饱满,温热可食。
社区监控探头记录下了凌晨三点那诡异的一幕:铺在窗台上的所有字迹,在同一瞬间开始闪烁,微光流动,仿佛被一双无形的眼睛、一张无形的嘴唇,逐字逐句地默读了一遍。
随后,一层极淡、几乎看不见的火苗如叹息般掠过纸面,字迹化为灰烬,留下了温热的食物。
火,开始吞噬文明的痕迹。
西北戈壁,那场巨大的沙暴之后,地质队领队周正带着那张珍贵的丹霞岩层拓片,踏上了返回城市的路。
他想请司空玥的家族鉴定那天然形成的“吹火灶纹”究竟源于何处。
然而,火车因线路损毁而停运,他与十几个同样滞留的旅客被困在了一个地图上都快要消失的山区小镇。
他在镇上废弃的食堂里,用三块石头搭起简易的灶台,将自己仅剩的米煮成了一锅稀粥,分给了所有人。
饭毕,一个面黄肌瘦的村民看着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期期艾艾地问:“这……这火,能带走吗?”
周正苦笑着摇了摇头。
夜里,一个曾分到粥喝的老妇人,趁无人注意,悄悄回到食堂,用一块洗得发白的头巾,小心地包起了一捧尚有余温的灶灰。
三天后,她回到了自己远在山坳里的家。
她将那包灰烬撒入自家冰冷的炕洞,然后点燃了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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