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算国策!九章算术折内阁!(2/2)
“尚书大人。”
萧辰平静地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户部尚书的咆哮,“算账,靠的不是资历,是方法。烦请,给我一张空案,一炷香时间准备。”
户部尚书被他这淡然的姿态噎得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墨阁老却已开口:“准。”
很快,一张靠窗的空案被清理出来。
萧辰走到案前,放下随身携带的那个布包。
他没有去看那堆积如山的旧账,而是先打开布包,取出几册崭新的空白账簿,还有几支…形状古怪、如同细长木炭的“笔”。
然后,在所有人或鄙夷、或好奇、或绝望的目光注视下,萧辰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
他拿起一本崭新的账簿,在第一页顶端,用那炭笔,写下了两个奇形怪状的符号:0和1。
接着,是2、3、4…9!
十个前所未见的、简洁到极致的符号!
“此乃何物?鬼画符吗?”
户部尚书嗤之以鼻。
萧辰充耳不闻。
他在旁边写下对应的汉字:零、壹、贰…玖。
接着,又写下几个符号:+、-、=、.(小数点)。
“此乃‘阿拉伯数字’及运算符号,记数、运算之利器,远胜算筹、汉字。”
萧辰简单解释了一句,随即在账簿上快速画出一个表格框架。
表格顶端横栏,赫然标注着:日期|船次|起运地|目的地|承运人|货品|数量|单价|总价|途中损耗(分类)|实收数量|实收总价|差额|备注(疑点)!
纵栏则密密麻麻,预留了无数行!
“复式记账?”
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不语、头发花白的老博士,看着那表格框架,浑浊的老眼中猛地爆射出一缕精光!
他隐约感觉,这框架…似乎蕴含着某种颠覆性的逻辑!
萧辰依旧不语。
他开始了让所有人更加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随手从堆积如山的旧账册中,抽出一本江南某府某年的漕粮起运册,快速翻动。
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只在关键的几栏(时间、地点、数量、承运人)停留片刻,手指便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空白账簿上写下对应的阿拉伯数字和简略信息!
他并非在抄录!
而是在…分类、摘要、归集!
一本厚厚的旧账册,在他手中,只用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便完成了“数据提取”!
关键信息被浓缩成几十行简洁的数据,填入了那张巨大的表格之中!
而旧账册则被丢在一旁。
接着是第二本、第三本…他翻动账册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在炭笔下移动如飞!
那些在算学局博士眼中如同天书般纠缠不清的米耗、银耗、漂没…被他强行拆解,分门别类地填入“途中损耗”的子项中!
效率!
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效率!
算学局的算盘高手们,拨弄一天也未必能理清一本旧账的勾稽关系。
而萧辰,仅仅凭借那古怪的符号和表格,就像庖丁解牛般,将最核心的数据,从故纸堆中剔了出来!
“哗众取宠!”
户部尚书看着萧辰那近乎“胡闹”的动作,心中冷笑更甚,“如此潦草,如此简略,如何能复算?如何能核对?小儿把戏!”
然而,萧辰的动作并未停止。
当他将第一批抽取的十本账册核心数据录入表格后,他停下了翻动旧账的手。
他闭目,凝神。
识海深处,那残破的帝经光影骤然光芒大放!
无数金色的光点流转,构成一道道复杂无比的算力洪流!
那些被他以复式记账逻辑初步梳理、录入表格的海量数据流(时间、地点、货品、数量、承运人、损耗项…),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帝经的推演核心!
帝经超频运算!
启动!
时间序列分析!
承运人异常行为聚类!
损耗类型与运输路线的关联模型!
同一货品不同年份、不同承运人的损耗率对比!
超出正常损耗阈值的异常节点标记!
疑似重复计算、伪造签收的逻辑冲突点标红!
帝经的算力,结合现代数据统计和逻辑分析的理念,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和最冷酷的法官,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无情地筛检着一切不合理之处!
萧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帝经的超负荷运转对他精神力的压榨,比面对兽潮时更加恐怖!
但他握着炭笔的手,却稳如磐石!
唰!唰!唰!
炭笔在空白账簿预留的“差额”和“备注(疑点)”栏中,开始飞快地落下标注!
“甲辰年三月初七,苏杭段,承运‘永丰号’,标耗米千石,实耗一千八百石,超耗率80%,疑!”
“丙午年腊月,淮安仓转运,银耗项下‘火耗’高达一成五,远超法定半成,历年最高,疑!”
“戊申年九月,同一批‘辽东黑豆’,由‘长河帮’承运损耗率仅3%,次月转‘漕河帮’损耗率骤升至15%,疑承运环节舞弊或故意损毁!”
“江南三府十年间‘漂没’损耗总额,竟超其余七府总和!疑系统性贪渎!”
…
一条条标注,简洁、犀利,直指核心!
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十年漕运账这具臃肿腐烂躯体上最恶毒的脓疮!
厅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炭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萧辰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户部尚书脸上的冷笑早已僵住,他看着萧辰笔下不断跳出的、精准指向他户部核心利益链的一条条“疑点”,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握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那些隐藏在无数名目下的猫腻,那些精心设计的账目迷宫…怎么可能被一个毛头小子,用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古怪的方式…给挖出来?
算学局众人,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周博士老眼圆瞪,死死盯着萧辰笔下流泻出的标注,身体筛糠般颤抖!
那些困扰他们无数日夜、如同乱麻的疑点,在萧辰笔下,竟如此清晰、如此直白地被指了出来!
这哪里是算账?
这分明是…洞若观火!
是…神迹!
那个之前眼中爆出精光的花白头发老博士,此刻更是激动得胡子乱颤,他死死盯着萧辰画出的表格框架和那些简洁的阿拉伯数字,如同朝圣般喃喃自语:“复式…借贷…平衡…数据归集…逻辑校验…大道至简!大道至简啊!此乃…算学之圣道!”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
滴漏的水声,从未如此清晰。
当日头彻底西沉,最后一缕余晖透过窗棂,映在萧辰苍白的脸上时。
他猛地停下了笔!
手腕一抖,那坚硬的炭笔竟被硬生生捏断!
噗!
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从萧辰口中喷出,染红了案几一角!
他身体晃了晃,勉强扶住桌案才未倒下。
精神力严重透支!
但他面前,那本崭新的账簿上,已然密密麻麻!
十年漕运的核心脉络、所有重大异常节点、疑似贪渎环节,被尽数标注!
条理清晰,数据支撑确凿!
萧辰抹去嘴角血迹,拿起那本账簿,走到厅堂中央,将其轻轻放在墨阁老面前的案几上。
声音嘶哑,却字字千钧:
“十年漕运总账复算完毕。
异常损耗节点三百七十一处,涉银一千八百余万两,粮四百七十万石。
疑点账目名录、关联承运商及地方仓吏名册…附于后页。
请阁老…过目。”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如同泥塑木雕,目光死死盯着那本染着点点血迹、却仿佛重逾千斤的账簿!
户部尚书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完了!
全完了!
这账簿一旦呈上御前…他户部,将血流成河!
墨阁老缓缓伸出手,指尖有些微颤,翻开了那本账簿。
他快速浏览着那些前所未见的符号、简洁清晰的表格、精准致命的标注…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撼!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萧辰,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好!好!好一个…萧氏算法!”
墨阁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响彻死寂的文渊阁!
与此同时。
皇宫深处,御书房。
女帝武瞾正批阅着一份来自北疆的紧急军报,凤眉微蹙。
一名身着玄色软甲、气息如同幽影的女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御案旁,将一份薄薄的、墨迹尚新的密折,轻轻放在堆积如山的奏章最上方。
女帝目光扫过,落在密折封口处那个特殊的朱砂印记上——那是直属于她的、潜伏在内阁最深处的“影子”的标记。
她放下朱笔,拿起密折,展开。
上面没有冗长的奏报,只有几行简洁到极致的小字:
“文渊阁算学局。萧辰至。以奇符(附图:0-9,+-=.)、复式格(附图:表格框架),半日厘清十年漕运烂账!
标疑点三百七十一处,涉银千万粮百万!帝经算力佐证?疑似透支呕血!
墨阁老赞曰:萧氏算*!户部…面如死灰。”
密折下方,还附着几张小小的、墨线绘制的图样:阿拉伯数字、运算符号、复式记账表格框架。
女帝的目光在那几幅简单的图样上停留了许久,琉璃般的凤眸深处,仿佛有星辰在缓缓旋转。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密折上“萧氏算法”那四个字,红唇微启,无声地念了一遍。
一抹极淡、却足以倾国的弧度,在她那威严绝伦的唇角,悄然绽放。
她拿起朱笔,在那密折的留白处,缓缓写下两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小字:
“善。”
随即,她将密折合拢,放在御案一角,继续批阅起北疆军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那微微跳动的烛火,映照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的幽光。
文渊阁内。
墨阁老合上那本染血的账簿,看着脸色惨白如纸的户部尚书,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尚书大人,此账…可还有异议?”
户部尚书浑身一颤,如遭雷击,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墨阁老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扶着桌案、气息紊乱却眼神依旧锐利的萧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萧辰…今夜,好生歇息。明日…陛下,或许要见你。”
风暴的中心,悄然转向了那九重宫阙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