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乱局遁·瓦碎纷落匿身形(2/2)
轰!如同平地惊雷,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东西吓傻了!
在宫中,巫蛊厌胜之术是绝对的大忌,是比行刺还要严重的禁忌!一旦发现,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被徐嬷嬷死死扶住。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被泥土包裹的布偶,呼吸急促,那不是害怕,而是极致的愤怒!
她一生信佛,最忌惮最痛恨的就是这些魇镇之术!她立刻就将昨夜的行刺、这些日子的心神不宁,全部归咎于这恶毒的诅咒之上!
「好啊…好啊!原来不是外贼,是家鬼!是有人日日夜夜咒着哀家死!咒着哀家死啊!」太后的声音凄厉无比,充满了怨毒,「说!这是谁做的?!是不是你?!」她猛地指向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小德子。
「不…不是奴才!不是奴才啊!太后娘娘明鉴!奴才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哪来的!奴才冤枉!冤枉啊!」小德子崩溃大哭,拼命磕头,额头瞬间一片血肉模糊,「是小桂子!是他诬陷奴才!娘娘!是他诬陷我!」
那小桂子却吓得缩成一团,连连摆手:「不…不是我…奴才只是看见了…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冤枉?」太后狞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的那个布偶,粗暴地扯开,里面的填充物散落出来——竟然是些干燥的草药和…几缕明显是刚刚剪下来的、带着发根的灰白色头发!
那发色…与太后的发色一般无二!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太后将那几缕头发狠狠摔在小德子脸上,气得浑身发抖,「用哀家的头发下咒!好恶毒的心肠!说!是谁指使你的?!你的同党还有谁?!」
「没有…没有同党…奴才不知道…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小德子已经彻底绝望,只会反复哭喊冤枉。
「给哀家打!狠狠地打!打到他说出实话为止!」太后歇斯底里地命令道。
廷杖再次无情地落下,这一次,比之前打那个宫女要凶狠十倍!小德子的惨叫声很快变得微弱,下半身血肉模糊,眼看就要不行了。
冷焰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个举报者小桂子,发现他虽然也吓得发抖,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和…得意?
还有那几个负责挖掘的侍卫,动作似乎过于熟练和精准了,仿佛早知道那里埋了东西。
一个念头瞬间划过冷焰的脑海——栽赃陷害!
这小德子恐怕是成了某些人权力倾轧或是灭口计划的替罪羔羊!这巫蛊娃娃,出现得太过「及时」,太过「巧合」了!简直像是专门为了平息太后的怒火、转移调查方向而准备的!
太后因为极度恐惧和愤怒,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毫不犹豫地跳进了这个陷阱之中。
就在小德子气息奄奄,即将毙命于杖下之时,他突然像是回光返照般,猛地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道:「娘娘…奴才…奴才冤…是…是…」
他的话未能说完,一口鲜血喷出,头一歪,彻底断了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无尽的冤屈和恐惧。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廷杖落在血肉上的沉闷声响还在回荡,令人作呕。
太后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胸中的怒火和恐惧似乎得到了些许宣泄,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空虚和疲惫。她挥了挥手,示意将尸体拖下去。
「查…给哀家继续查…看这狗奴才还有没有同党…」她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弱的狠戾,「慈宁宫…给哀家里里外外再搜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侍卫和嬷嬷们再次行动起来,这次的搜查变得更加粗暴和彻底。宫人们的箱笼被翻得底朝天,甚至一些隐蔽的角落也被撬开查看。
混乱还在持续。
冷焰的心却微微提了起来。大规模的搜查,意味着她藏身的那处腌菜地窖很可能被发现!那里虽然隐蔽,但绝非万无一失。
必须想办法应对。
她一边跟着人群移动,一边飞速思考着对策。或许…可以趁乱将搜查的注意力引向别处?
她的目光再次落那个刚刚「立功」的小太监小桂子身上。他正悄悄往人群后方缩,似乎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冷焰眼中寒光一闪。既然有人想用阴谋搅混水,那她不介意让这水更浑一些。
她悄无声息地从小桂子身边经过,手指微弹,一小撮无色无味的药粉悄无声息地沾在了小桂子的后衣领上。那药粉是她特制的,能吸引附近的一些特殊小虫。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远离。
不久后,正在搜查后苑柴房的几个侍卫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和骚动!
「什么东西?!」
「好多虫子!」
「从哪儿来的?!」
只见一群黑黢黢的、指甲盖大小的甲虫,不知从何处涌来,竟直直地朝着小桂子所在的方向爬去!虽然很快就被侍卫们踩死,但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现象,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尤其是刚刚经历了「巫蛊」事件之后。
小桂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尖叫着跳脚。
一个嬷嬷像是想到了什么,尖声道:「虫蚁趋秽!莫非…莫非他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小桂子身上,连太后也投来了怀疑的目光。刚死了人,就出现虫蚁异象,这实在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了。
「搜他!」太后冷冷下令。
小桂子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没有!奴才身上什么都没有!娘娘饶命!」
但侍卫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按住,粗暴地搜身。果然,在他的贴身内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用料却相当不错的翡翠耳坠!那显然不是他一个低等小太监该有的东西!
「这是什么?!」太后厉声问道。
「这…这是奴才…奴才捡的…」小桂子语无伦次,冷汗如雨下。
「捡的?在哪儿捡的?何时捡的?为何不上交?」徐嬷嬷连珠炮似的发问。
「是…是前几天…在…在花园…」小桂子根本编不下去。
太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巫蛊刚出,现在又搜出赃物,而且还是在这个刚刚「检举有功」的小太监身上!她再昏聩,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看来,这慈宁宫里的鬼,不止一个啊。」太后的声音阴冷得能冻僵人的血液,「给哀家好好审审他!看看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小桂子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下去,哭喊求饶声很快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这场由太后亲手掀起的检举风暴,终于开始反噬,将她自己也卷入更深的迷雾和猜忌之中。
冷焰冷眼看着这一切。混乱的漩涡已经形成,并且正在不断扩大。太后的精力被彻底分散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小桂子吸引,搜查也出现短暂的停滞,冷焰悄无声息地退到人群最边缘,目光快速扫过通往那处隐秘地窖的路径。
必须尽快回去,将地窖入口做更彻底的伪装,或者…寻找新的藏身点。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借着阴影的掩护潜离,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不远处的月亮门洞下,一个穿着灰衣、身形干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站立,正用一种冰冷而审视的目光,缓缓扫视着混乱的庭院。
是那个灰衣人!
他果然还在慈宁宫内!
冷焰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将身体完美地隐匿在几个身材高大的嬷嬷身后,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那灰衣人的目光如同实质,缓慢而极具压迫感地掠过每一张惊恐的脸,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他的视线曾在冷焰藏身的方向略有停顿,但似乎并未发现异常,很快又移开了。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太后吕氏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洞的阴影里。
冷焰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松了一口憋着的气,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这个灰衣人,像一把悬顶之剑,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不能再轻易返回地窖了。那里很可能已经不再安全。
她必须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彻底融入慈宁宫这片混乱的波涛之中,利用这混乱作为最好的掩护,等待下一个时机。
太后还在发号施令,声音却已经透出浓浓的疲惫和神经质。宫人们如同无头苍蝇,在恐惧的驱策下机械地忙碌着,互相监视,互相提防。
冷焰低下头,嘴角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乱吧,越乱越好。
在这极致的混乱中,她才能找到那条通向复仇终点的缝隙。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依旧剧痛左臂,将那痛楚化为清醒的刻度。
夜色,再次悄然降临,将这座金碧辉煌却已鬼气森森的宫殿,缓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