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城的晨雾与未寄出的快递(2/2)
我愣了愣,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机器人?遥控车?好像都不太对。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案子陷入了僵局。张野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出境记录,没有银行流水变动,连他住的那间老房子都空荡荡的,警员搜了三遍,只找到几件旧衣服和一双磨破的皮鞋。
秦小鱼把自己关在侦探社,翻来覆去看卷宗,把张野的手机信号路线图铺了满满一桌子,用红笔标着每个停留点,却始终没找到头绪。我看着她熬红的眼睛,心里有点疼,泡了杯热茶递过去:“要不先歇歇?说不定换个思路就想通了。”
她接过茶杯,指尖有点凉,“我总觉得漏了什么,那个手机信号太奇怪了,匀速移动,路线固定,不像人在走,倒像……”
“像什么?”
她刚要说话,门口的快递柜突然“嘀嘀”响了——是我们的远方大表弟寄来的衣服,他在国外读书,说天冷了,让我们帮忙寄点厚衣服过去。
我去取了快递,是个挺大的纸箱,沉甸甸的。秦小鱼帮我把纸箱搬到桌上,看着上面的快递单,突然“啊”了一声,眼睛亮得像点燃的灯。
“我知道了!”她抓起桌上的卷宗,翻到那张快递单复印件,手指重重地敲在“代收点”三个字上,“关键是快递!张野根本没逃亡!”
我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刀差点掉在地上,“什么意思?”
“你想,”她语速飞快,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如果张野把手机充满电,放进快递箱里,寄到国外,会怎么样?”
我愣住了,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手机在快递箱里,随着快递车移动,信号就会跟着移动!匀速,固定路线,因为快递有自己的运输路线!他故意把手机寄出国,制造逃亡的假象,其实他本人根本没动!”
“对!”秦小鱼点头,拿起张野的快递单,“他案发前三天寄的那个‘生活用品’,根本不是给自己寄的,是在试验!试验快递的运输路线和时间,确保手机能顺利寄出去!”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拖延时间,”她指着卷宗里的现场照片,“现场的左撇子脚印,可能是故意伪装的,他知道自己是左撇子,想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再用手机信号制造逃亡假象,让我们以为他跑了,其实他就藏在动物城,甚至……”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甚至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我突然想起林浅说的话:张野说他这辈子就待在动物城,哪儿也不去。原来不是随口说说,是真的没打算走。
“李队!”秦小鱼立刻拨通电话,声音急促而清晰,“查张野案发后三天内的所有快递记录,不是他寄的,是寄给他的!还有,排查森林管理站周围的所有监控,尤其是案发后几天,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
挂了电话,她抓起风衣就往外跑,我赶紧跟上。风从巷口吹进来,卷起地上的落叶,侦探社门口的木牌在风中摇晃,“明察”两个字在夕阳下闪着光。
“你说,他会藏在哪儿?”跑过街角的煎饼摊时,我问她,香味混着风飘过来,突然想起林浅说的“没带早餐”的矛盾。
“如果我是他,”秦小鱼转头看了看远处的森林,雾气又开始弥漫,“我会藏在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我心里一动:难道是……森林管理站?
我们赶到管理站时,李队已经带着人在排查了。林浅站在门口,脸色发白,看到我们,嘴唇动了动:“张野……真的没跑?”
秦小鱼没回答,径直走进林深的办公室。屋里的东西还没收拾完,桌上的笔记本摊开着,正是记录“张野因早餐事,言语威胁”的那一页。她拿起笔记本,对着光仔细看,忽然指着纸页边缘的一个小印记:“这是什么?”
印记很小,像个模糊的爪印,沾着点绿色的粉末。我凑过去看,突然想起什么:“这是松针的粉末!森林里的松树分泌的树脂干了之后,就是这种绿色粉末!”
“松针?”秦小鱼眼睛一亮,“林深的办公室怎么会有松针粉末?林深的办公室在管理站木屋二楼,平时门窗紧闭,除非有人从森林里带进来。秦小鱼用指尖蘸了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那股熟悉的松脂香和案发现场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浅,你哥最近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回办公室?”她转身问站在门口的林浅,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浅愣了愣,仔细回想了片刻:“好像……有个木盒子?上周我来给他送文件,看到他把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锁在抽屉里,问他是什么,他只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抽屉钥匙呢?”
“应该在他的钥匙串上,”林浅指了指桌上的钥匙串,“警察同志之前登记过,说没见着特别的钥匙。”
秦小鱼拿起钥匙串,上面挂着办公室门钥匙、宿舍钥匙,还有一把小小的铜钥匙,看起来像是开首饰盒的。她走到办公桌前,试着用铜钥匙开抽屉上的小锁,“咔哒”一声,锁开了。
抽屉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角落里沾着几根细小的松针,显然是放过什么长条形的东西。秦小鱼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摸了摸灰尘,痕迹还很新,像是案发后才被拿走的。
“这木盒子里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或许和‘早餐矛盾’有关,”秦小鱼关上抽屉,眼神锐利,“林浅说张野因为没吃到早餐威胁林深,但一个开货车出身、连诺基亚都舍不得换的人,会为了一份煎饼果子动杀心吗?更可能的是,这份‘早餐’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在争的,是这个木盒子里的东西。”
这时,李队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兴奋:“秦侦探,查到了!张野案发后第二天,收到一个同城快递,寄件人是匿名,收件地址就是他住的小区,但他没去取,快递现在还在小区代收点!另外,我们调了管理站周围的监控,发现案发当天凌晨四点,有个穿深蓝色工装的人影从森林里出来,走进了管理站后面的废弃仓库!”
废弃仓库?我和秦小鱼对视一眼,立刻往仓库赶。仓库就在管理站后院,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里面堆满了旧工具和破损的树苗,蛛网结得像窗帘。
“有人吗?”秦小鱼喊了一声,回声在仓库里荡开,惊起几只飞蛾。
没人回应。我们拿着手电筒往里走,光柱扫过堆积的杂物,突然照到一个蜷缩在角落的人影。那人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左眉骨上的疤在光线下格外显眼——正是张野!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看到我们,眼神慌乱,下意识地把盒子往身后藏。“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的手机信号出卖了你,”秦小鱼走上前,声音平静,“或者说,是你寄往国外的手机信号。你以为把手机塞进快递箱就能制造逃亡假象,但匀速移动的信号、固定不变的路线,反而暴露了你的把戏——只有快递运输才会这么规律。”
张野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没逃,”秦小鱼继续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木盒子上,“你藏在这儿,是为了守住这个盒子,对吗?这才是你和林深真正的矛盾,不是吗?”
张野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声音沙哑:“这盒子里……是林深在森林里捡到的象牙。”
象牙?我和秦小鱼都愣住了。
“上个月巡山的时候,他在一棵老松树底下发现的,”张野的声音带着悔恨,“大概有半米长,一看就很值钱。我劝他上交,他不听,说想偷偷卖掉,给女儿凑学费。我跟他吵了好几次,他骂我多管闲事,还说要去举报我以前开货车时的违规记录……”
“所以你们就因为这个起了杀心?”李队带着警员赶了过来,手铐在手里晃出轻响。
“不是我杀的!”张野突然激动起来,把木盒子往地上一摔,“我那天去找他理论,就看到他倒在松树林里,后脑全是血!我吓坏了,怕被人误会,就把象牙藏了起来,想着先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说……”
“那你为什么要伪造逃亡假象?”
“我怕警察查到象牙,”张野的声音低了下去,“林深没了,这象牙的事说不清楚,我只能想办法让你们以为我跑了,等你们不追查了,我就把象牙上交,证明自己清白……”
他的话听起来半真半假,但现场的证据却对他很不利:左撇子、与林深有矛盾、案发后藏匿赃物、伪造逃亡假象。李队让人把张野带走时,他还在不停地喊:“真的不是我!你们信我!”
秦小鱼捡起地上的木盒子,里面果然装着半根泛黄的象牙,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老物件。她抚摸着象牙上的纹路,突然皱起眉:“这纹路不对,太新了,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她让技术员检查象牙,结果很快出来:这根本不是真象牙,是用树脂伪造的,上面的纹路是用机器刻上去的,价值不超过两百块。
“伪造的?”我愣住了,“那林深为什么要藏着它,还和张野为它吵架?”
秦小鱼没说话,拿着伪造的象牙回到林深的办公室,重新翻看他的工作日记。在记录“张野因早餐事,言语威胁”的前一页,林深写着:“发现异常砍伐痕迹,疑有人盗伐古树,需暗中调查。”
异常砍伐?秦小鱼的眼睛亮了,她拿起那张林深和林浅的合影,照片背景里有棵巨大的古松树,树干上有个明显的疤痕。“这棵树在哪儿?”
“在森林深处,是我们这儿的保护古树,有三百多年了,”林浅凑过来看照片,“我哥说那是森林的‘守护神’,每天都会去巡看。”
我们立刻带着警员赶往古松树所在地。远远就看到那棵需要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古树,树干上果然有个新的切口,像是被人用锯子锯过,旁边还散落着几块树脂碎片,和伪造象牙的材质一模一样。
“林深发现有人想盗伐古树,”秦小鱼指着切口,“他没声张,想自己找出盗伐者,就用树脂伪造了‘象牙’,故意让张野看到,想引蛇出洞——张野以前开货车,说不定认识盗伐者的运输渠道。”
“那他为什么会被杀?”
“因为他真的查到了盗伐者,”秦小鱼的声音沉了下去,“凶手不是张野,是盗伐古树的人。他们发现林深在调查,就杀了他灭口,还想嫁祸给与他有矛盾的张野。”
这时,李队的电话又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李队,现场找到的鹅卵石上,除了林深的血迹,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比对到了——是管理站的后勤人员老王,他有前科,十年前因为盗伐林木被处理过!”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老王因为赌债缠身,勾结了外面的人想盗伐古树卖钱,被林深发现。案发当天凌晨,他假意约林深在松树林见面“谈事”,趁林深不备,用鹅卵石从背后袭击了他。事后,他看到张野和林深吵架的事,就故意把现场伪装成张野作案的样子,想嫁祸于人。
张野被排除了嫌疑,但因为藏匿伪造象牙、伪造证据,还是受到了相应的处罚。林浅捧着哥哥的工作日记,眼泪掉在“守护森林”四个字上,模糊了墨迹。
案子结束那天,动物城的晨雾又起来了,松针上的露珠闪着光。我和秦小鱼站在古松树前,看着护林员在树干上缠绕保护带,阳光透过枝叶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没想到最后是快递帮了大忙,”我笑着说,想起大表弟的衣服还没寄,“回去得赶紧把衣服寄了,别耽误他穿。”
秦小鱼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有时候最不起眼的东西,反而藏着最关键的线索。就像这森林里的雾,看起来模糊,等太阳出来了,该看清的总会看清。”
风穿过树林,带着松脂的清香,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远处,管理站的烟囱升起了炊烟,林浅正在给哥哥收拾遗物,准备把他的工作日记捐给森林博物馆,让更多人知道有个普通的护林员,曾用生命守护着这片森林。
我看着秦小鱼的侧脸,她正望着古松树,眼神温柔而坚定。或许侦探的意义,从来不是抓住凶手那么简单,而是像这阳光一样,穿透迷雾,让被掩盖的真相重见天日,让那些不为人知的坚守,被更多人看见。
回去的路上,秦小鱼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我们接下来要办的案子——邻市有只宠物狗失踪了,主人怀疑是被人拐走的。
“走吧,”她合上本子,冲我笑了笑,“下一个案子,说不定要从狗尾巴草查起呢。”
我跟着她往巷口走,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并肩前行的路,踏实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