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河滩伏杀(1/2)
摆脱霍震霄后,图登五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尽管图登和贡却在刚才短暂而激烈的交手中消耗了些体力,图登自己强行催动“黑天破魂击”也导致气血翻腾、内力有所虚耗,此刻经脉深处隐隐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们如同五匹被猎枪惊散的草原狼,在雪原上全力狂奔,朝着浑河岸边那处隐秘的滩地亡命奔逃。
黑夜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月光在流云间艰难穿行,大地在银灰与墨黑之间反复切换,制造出无数变幻的阴影。他们不敢走任何现成的小径,只能在荒野中凭着记忆和方向感穿行。脚下是冻得硬邦邦、却又在某些低洼处覆盖着松软深雪的复杂地形。冻土、被积雪掩埋的沟坎、裸露的尖锐岩石、倒伏的枯树……每一个障碍都在消耗着他们本就所剩不多的体力,也在不断发出可能暴露行踪的声响。
达瓦背着那尊沉重的金佛,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贴身的衣物,在狂奔中蒸腾出白气,又在凛冽的寒风里迅速冷却,变成一层冰凉的铠甲贴附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与黏腻的不适。他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渣般的冷空气割痛喉咙,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大团白雾。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痛苦,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死死盯着前方图登那在夜色中起伏的背影,一步不敢落下。
索朗在前方引路,他像一头真正的草原狼,在黑暗中依靠着本能和两年前踩点时烙印在骨髓里的记忆,辨识着方向。他时而停下,伏低身体,耳朵紧贴冻土,倾听远方的动静;时而像蛇一样在低矮的灌木丛中穿行,避开开阔地带。他对这片介于棚户区与浑河之间的荒地的熟悉程度,是此刻他们还能保持前进方向不迷失的最大依仗。
贡却和达尔玛断后,一边尽力跟上队伍,一边如同受惊的鹿般不断回头张望。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次远处疑似光亮或声响的变化,都让他们的心脏骤然收紧。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体力的飞速流逝以及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中,变得粘稠而模糊。可能是一炷香,也可能是一个时辰,当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和双腿的酸软几乎到达极限时,前方的风声终于带来了不一样的信息——一种持续、低沉、富有节奏的“哗哗”声,掩盖在风啸之下,却又顽强地存在着。
那是流水声!浑河的水声!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索朗在最前面率先放慢脚步,举起拳头示意。众人如同得到指令的士兵,立刻匍匐下来,利用地面上起伏的雪丘和枯草丛隐蔽身形。他们像蜥蜴一样,缓缓爬上一道低矮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土梁。
土梁下方,地形豁然开朗,却又充满了荒凉与隐秘的气息。
一片相对开阔、但怪石嶙峋、枯树杂生、堆满从上游冲积而来的各式杂物,破木板、烂箩筐、朽坏的家具碎片、纠缠的水草的滩地,如同一块不规则的疤痕,紧贴着前方那条在朦胧夜色下泛着青灰色微光的宽阔冰带,那就是浑河冬季的容颜。
此处河道恰好拐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急弯,水流在此处受到阻碍,变得相对平缓,也使得大量浮木和杂物在此沉积,年复一年,形成了这片天然杂乱却又极具隐蔽性的滩地。更妙的是,滩地两侧地势隆起,生长着茂密的、即便是深冬也枝桠交错如铁丝网般的旱柳丛和大片虽然干枯却依旧密集挺立的芦苇荡,它们如同两道沉默的卫兵,将这片滩地几乎完全隐藏起来。从稍远些的陆地上看去,这里只是河岸线上一片不起眼的、被树木遮蔽的阴影,绝不会想到这里会有一片可以藏身并尝试渡河的“宝地”。
“就是这里!”图登压低声音,语气中难掩激动,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两年前我来踩点时,这里更隐蔽些,浮木没这么多,但现在这些杂物反而成了更好的掩护,地形大势没变!”
他们伏在土梁边缘,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扫视着整个滩地、前方的河道、两侧的树林、以及他们来路的阴影。图登的“大黑天”功法因长期修行,拥有特殊的感知力,但那是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对危险的嗅觉依然敏锐。河水并未完全封冻,靠近岸边和河道中央水流较急处,可以看到深黑色的、缓缓流动的活水区域,冰层显然较薄,在月光下反射着危险的、易碎的幽光,有些地方甚至根本没有结冰,只是冒着森森白气。这正是他们需要的!厚重的、结实的冰面反而不利于他们那计划中简陋木筏的放入和隐蔽行进。
“是个绝佳的涉渡点,”图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长途奔逃和内力消耗后的疲惫,但依旧冷静,“但往往看似最安全的地方,越可能藏着最致命的危险。索朗,你立刻下去,仔细查看最佳的涉渡点、冰层厚度、水流缓急,特别注意任何不自然的痕迹、脚印、或者残留的气味。要快,要绝对安静,像影子一样。”
“明白。”索朗简短应道,深吸一口气,将身体伏得更低,如同一条没有骨头的蛇,悄无声息地从土梁侧面滑了下去,瞬间便融入滩地上那些嶙峋怪石和杂物堆投下的浓重阴影之中,向着河边快速而隐蔽地移动。
“达瓦,把圣物放下,找个最隐蔽、最背风的地方,小心掩盖好。”图登继续下令,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贡却、达尔玛,你们俩立刻开始在附近收集合适的浮木和足够坚韧的藤蔓、树皮。木头要直,不能太朽,藤蔓要韧。动作要快,但务必轻手轻脚,任何异常的断裂声都可能招来灾祸。我在此处警戒,同时看守圣物。”
命令清晰、果断,不容置疑。长期的共同生活和使命,让他们早已磨合出了无需多言的默契。
达瓦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卸下肩上那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背囊。他选择了一块半人高、背部凹陷且朝向内侧的巨岩,将背囊轻轻放入凹陷处,又仔细地从旁边搜集了一些干枯的芦苇和浮雪,小心地覆盖在上面,尽量消除人为的痕迹。做完这些,他才感觉肩膀和脊背一阵剧烈的酸痛袭来,忍不住咧了咧嘴,但不敢耽搁,立刻转身,一瘸一拐地加入贡却和达尔玛的行列。
三人如同辛勤的工蚁,分散开,在滩地上那些被河水遗弃的杂物王国里快速而谨慎地翻找。需要的是相对笔直、长度适中、且没有被虫蛀透或腐烂殆尽的浮木,以及那些在严寒中冻得僵硬、但剥去外层冰壳后内里纤维依然强韧的野生藤蔓,或者从柳树上剥下的、柔韧的树皮。冬夜的寒冷让许多工作变得困难,手指很快冻得麻木不听使唤,但求生的欲望驱动着他们。
图登则缓缓移动到土梁上一处既能俯瞰滩地大部分区域、本身又被一丛茂密枯草遮蔽的位置。他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盘膝坐下,并非休息,而是全力调息,同时将残存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他闭上眼,又睁开,耳中捕捉着风掠过芦苇的沙沙声、浑河水流永恒的哗哗声、远处偶尔传来的一声模糊鸟鸣、以及同伴们翻找木头发出的极其轻微的窸窣声。他的目光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反复巡梭,不放过任何一丝不和谐的移动,任何一块阴影形状的异常。经脉的刺痛和内力空虚带来的阵阵眩晕感不断袭来,但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时间在死寂般的等待和隐秘的忙碌中缓慢流逝。索朗的身影在河边那些乱石和冰凌间时隐时现,他时而蹲下触摸冰面,时而探头观察水流,动作轻灵而专业。贡却三人已经拖回来了三四根长短不一的木头,开始尝试将它们并拢,用找到的藤蔓尝试捆扎。简易木筏不需要多么精美牢固,只要能勉强承载金佛和一人重量,在薄冰区域和缓流中支撑他们渡过这段最危险的河道即可。
然而,图登的心却并未随着准备工作的一步步推进而有丝毫放松,反而如同渐渐拉满的弓弦,越绷越紧。那种如芒在背、仿佛被无形目光窥视的危机感,从离开棚户区开始就如影随形,此刻在这看似平静、只有水声风吟的河滩,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象化。是那些正在合围的军队带来的压迫感?还是……这片被他们视为救命稻草的隐秘之地,本身就潜伏着未知的猎手?
他下意识地,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块隐藏着金佛背囊的巨石。背囊静默着,没有像之前遭遇霍震霄时那样剧烈躁动、透出佛光。但这种异样的安静,在此时此地,反而像一种不祥的预兆,让图登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圣物有灵,它的沉寂,是因为暂时安全,还是因为……更大的危险已然逼近,以至于它都暂时“蛰伏”了?
就在图登心中疑云越来越重之时,在滩地另一侧、靠近茂密柳树林边缘收集藤蔓的达尔玛,动作忽然僵住了。
他正蹲在一丛特别粗壮、缠绕在枯树上的老藤旁,手里已经扯下了一大把藤条。但他的眼睛,却像被钉住了一样,死死盯着面前自己脚下,那片被柳树阴影笼罩、积雪保存相对完好的地面。
借着从树枝缝隙漏下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几个印痕。
不是动物的足迹。边缘虽然因为时间和风吹有所模糊,但大致轮廓还在。那是……鞋印!不止一个!而且印痕的深浅和方向显示,留下脚印的人曾在这里驻足、观察,脚印延伸的方向,隐约指向的,正是他们此刻制作木筏和隐藏金佛的核心区域!
达尔玛的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浸湿,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抬起头,惊骇的目光看向图登的方向,嘴唇翕动,想要发出警报,却又怕声音稍大引来不可测的后果。
就在他这极细微的惊疑动作发出的同时——
“沙……”一声轻得几乎难以察觉的、仿佛枯叶摩擦的声响,从柳树林深处传来,与风吹枝条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几不可辨。但图登听到了!或者说,他那紧绷到极致的危险直觉,捕捉到了那一丝与环境音律不和谐的“杂音”!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柳树林那片最浓重的黑暗!
月光恰好在此刻被一片厚云完全遮蔽,滩地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
就在这光线明暗交替的刹那,图登似乎瞥见,在那柳树林边缘一棵歪脖子老树的枝桠间,有两点极其微弱的、非反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幽暗,一闪而逝!
那不是野兽的眼睛!那是人的目光!冷静、残忍、充满耐心的目光!
“有埋伏!!!”图登再也顾不得隐藏,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却如同惊雷般的暴喝!“所有人!立刻隐蔽!备战!”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河滩上骤然炸响,打破了夜晚虚假的宁静,也彻底撕碎了图登五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几乎在图登吼声响起的同时——“呵呵呵呵……”一阵苍老、沙哑、带着某种奇异卷舌音和冰冷质感的低笑声,如同夜枭的嘲弄,从那片柳树林深处,不紧不慢地飘荡出来。
笑声未落,原本死寂的柳树林、滩地另一侧的乱石堆、甚至他们身后土梁附近的芦苇荡中,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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