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绳断铃空,南风暗渡(1/2)
暴雨倾盆,砸在驿站残破的檐角上,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
谢梦菜靠在墙边,指尖还沾着蓝靛叶的湿泥。
那股腐甜气缠在鼻尖,挥之不去——不是自然霉变,是人为催烂,再混入劣质矿粉染色的伎俩。
她闭了闭眼,心沉如铁。
这叶子,本该来自岭南深山老林,只在春末采嫩叶发酵三十六日,方能提炼出“蜃楼彩”第一道底色。
可眼前这些,叶片碎烂、脉络发黑,分明是拿死水沤过,再用硫磺熏蒸压味。
一旦流入市集,不出半月,所有打着“贞织遗脉”名号的小坊都会被扣上“以次充好”的罪名,信誉尽毁。
而真正的好料,已被悄然封锁。
她抬眸望向门外。
程临序正站在雨幕中,玄甲未卸,肩头雨水顺着刀痕般的轮廓滑落。
他没问为何突然改道衡州,也没追问那一夜慈荫祠后的铜铃与密语。
他只是牵马立于雪中,说了一句:“我随你南下。”
如今风雨阻路,他却依旧沉默如山,仿佛只要她在视线之内,万里荒原也不过寻常归途。
可谢梦菜知道,这一路已无退路。
翌日天光微亮,衡州城门开启。
她换了一身粗布医妇衣裙,竹笠遮面,混入市集。
街巷狭窄,药摊接踵。
陆家旗号高悬于各大染坊门前,巡丁挎刀穿行,逢人便查包袱。
一老妇因兜售自染布条,当场被砸了摊子,指节被打得血肉模糊。
围观者噤声退避,无人敢言。
谢梦菜蹲在一角破布摊前,佯装挑选旧绢。
忽然,一只枯瘦的手抚上她袖口——银蚕丝织就的暗纹藏于内衬,寻常人根本看不见。
“这是……贞织令?”盲眼老妪嗓音沙哑,手指剧烈颤抖。
谢梦菜心头一震,不动声色反问:“你认得这纹?”
老妪猛地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师父说,若有持此纹者来,便将这个交给她。”她从怀里摸出一只陶哨,通体灰褐,形如贝壳,表面刻着细密潮纹。
谢梦菜接过,指尖划过凹痕——是《织律》残章里的“汐引诀”,唯有岭南支脉才懂的密语记号。
她终于确信:苏砚娘,找到了。
当夜,江畔竹楼隐于芦苇深处。
柴灯摇曳,映照出十余名裹头巾的女子身影。
她们依次走入,脚步轻得像怕惊动水底龙魂。
为首妇人捧出一本鱼皮册子,泛着幽绿光泽。
“《染经·潮雾篇》。”她低声道,“以海雾为媒,借月华调色,七日成彩,见光即幻。此技三百年前被宫中列为禁术,唯我族秘传。”
谢梦菜翻开一页,指尖微颤。
上面记载的竟不只是染技,更有一整套依托水道、气候、潮汐流转的南北贩运图谱——若能重启,足以动摇陆家对染料市场的垄断。
可话音未落,一名少女急奔而来:“陆府已递状纸,明日官差将查封全城私坊!他们说……有人私传宫中禁技,图谋不轨!”
众人哗然。
谢梦菜静静合上《染经》,烛火在她眼中跳动如刃。
她起身走向窗边,望着漆黑江面。
远处,一艘盐船正缓缓靠岸,灯火昏黄,似有押队守卫。
片刻后,她转身,目光落在一直伫立门外的玄甲身影上。
风穿竹隙,陶哨无声握紧掌心。
有些局,必须抢在对方出手前布下。
有些人,天生就是破局之人。
而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藏身帘后的庶女。
暴雨未歇,江风裹着咸腥扑面而来。
竹楼外芦苇摇曳如鬼影,火把的光在水面上碎成一片片猩红。
谢梦菜站在舱中,指尖抚过陶哨上的潮纹,目光沉静如深潭。
她知道,陆家不会等天亮。
“程临序。”她轻唤一声,声音不大,却穿透风雨清晰入耳。
他应声而入,玄甲未卸,肩头还凝着雨水与夜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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